话音未落,帐门处传来一阵甲叶碰撞的轻响。
虎卫统领曹范,那个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骄矜的年轻人,已亲率十名虎背熊腰的甲士,悄然封住了帐门。
他们手按刀柄,目光如刀,看似护卫帅帐,实则那股森然的锁定之意,却全都落在了吕布一人身上。
这是无声的警告。
是曹操的意志。
闭嘴,或者死。
吕布周身的杀气,在这三重压迫之下,一点点被压回体内。
他看着程昱轻蔑的笑,看着韩浩冷漠的脸,看着曹范和他身后那些代表着绝对权力的虎卫,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帅案之后,那个面沉如水,眼神深不见底的曹操身上。
他懂了。
曹操不是不信火攻,他只是……不信他吕布。
一个降将,一个屡次背叛的“三姓家奴”,一个刚刚在江上立下奇功,声望暴涨的不稳定棋子,在此刻跳出来,公然否定丞相亲自拍板、众望所归的国策……
这在曹操眼中,不是提醒,是挑衅。
是想争夺大军的战略主导权!
吕布缓缓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退回了角落。
帐内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众人继续围绕着铁索连舟的细节热烈地讨论着,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去看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退帐之后,吕布一言不发,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刚一进门,一股熟悉的幽香便迎面而来。
貂蝉早已等候在此,她没有问军议如何,只是将一卷刚刚送达的密报,轻轻放在了吕布面前的案几上。
“江东的‘织史徒’传回消息,”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周瑜已点齐三万水军精锐,尽起柴桑、夏口之兵,亲赴赤壁前线,对外宣称,要与我军一决雌雄。”
吕布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貂蝉迎着他的目光,继续低声道:“他们等的就是一个时机,一个最适合火攻的时机。风向,以及……一个能让火势无限蔓延的靶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美眸中满是无奈与心疼:“夫君,你看得比谁都清楚,可他们,偏偏堵住了你的嘴。”
“砰!”
一声巨响!
吕布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梨木案几上,坚硬的木料应声开裂!
案上的铜制灯盏被震得翻倒在地,灯油泼洒而出,火苗“轰”的一下窜起老高,瞬间将那卷密报吞噬。
跳动的火光,映在吕布的瞳孔深处,竟与那夜巴丘湖口的滔天烈焰,缓缓重叠。
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爆!
他猛然起身,一把抓起挂在架上的披风,转身就向外走。
“夫君,你要去哪?”貂蝉急声问道。
“去寻个答案。”吕布没有回头,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夜色如墨。
吕布微服潜行,避开所有巡逻的士卒,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江畔的造船场。
这里堆满了木料和桐油,气味刺鼻。
他径直来到一处偏僻的营帐外,那是新降的水军副尉黄射的私帐。
没有敲门,吕布一掌推开帐门,闪身而入。
正在灯下擦拭佩剑的黄射骇然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然站在他面前,下一刻,一柄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温……温侯?”黄射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问,你答。”吕布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荆州水师的战船,是如何防潮防火的?”
刀锋上传来的刺骨寒意,让黄射不敢有丝毫隐瞒,他颤抖着声音,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了真相:“回……回侯爷,战船为防江水浸泡,外层……外层皆刷三遍桐油防潮。而内舱为防火,舱壁多涂抹鱼脂膏,以防寻常火星……”
“桐油,鱼脂……”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追问道,“可有添加他物?”
“有……有的大船,为求坚固,会在桐油之中混入少量蜂蜡,使其更加黏稠,不易脱落……此法,还是前任水军都督王威将军所创,可让火油附着更久……”
王威!长效火油!
吕布脑中“轰”的一声,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防火,这他妈的就是在给整支舰队浇油!
桐油、鱼脂、蜂蜡,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遇明火确实不易点燃,可一旦在高温炙烤之下,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燃料!
曹军的战船,根本就是一座座漂浮在江面上的巨大薪柴堆!
他松开黄射,转身如风般消失在夜色里。
归途中,他没有直接回营,而是绕道去了正在施工的浮桥。
江风凛冽,工匠们彻夜赶工,巨大的铁链已经被拖到岸边,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吕布走上前,缓缓伸出手,用他那布满厚茧、曾掌握过无数神兵利器的手,轻轻抚摸在冰冷的铁链之上。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电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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