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羌人阵中一阵哗然。
他们只知昨夜主将巡营,却不知还有这等细节!
哥勿子深吸一口气,将心爱的弯刀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高台上的熔炉奋力掷去!
“我哥勿子愿随将军!此刀,是我阿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今日,我便将它与将军的刀熔于一处!若此刀不化,便是长生天拒绝我族归附!”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炉口。
“嗡——!”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弯刀落入铁水的瞬间,整个熔炉竟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火焰再次暴涨,颜色却从暗红变得金黄,光芒万丈!
“共振了!是共振了!”台上的蔡式激动得浑身发抖,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着炉口,“血脉的誓言,与兵刃的魂魄,同频了!”
“哼,一句豪言,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换我西凉万千儿郎的性命?”
一个不和谐的冷笑声响起。
氐族酋长苻元的弟弟,苻双,排开众人,走上前来。
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眼中满是桀骜与不屑:“汉人最会的就是花言巧语!谁知道你这炉子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妖法?”
他话音未落,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身影,从吕布身后的人群中缓步走出。
来者身材中等,面容清瘦,步履沉稳,正是贾诩之子,贾穆。
他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走到吕布身侧,双手捧上一个黑漆木匣。
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柄短匕。
这匕首极为怪异,无柄无格,通体漆黑,质地非金非石,仿佛一块天然的墨玉雕琢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家父临行前有言,”贾穆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此物,可杀人,亦可辅人。如何抉择,全凭将军自断。”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心思活络的酋帅心头剧震!
贾诩,那个毒士!
他送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
还是投名状?
吕布的目光落在那柄黑匕之上,瞳孔骤然一缩。
他从那匕首上,“听”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锋锐与冰冷。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拿起那柄无柄黑匕。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毫不迟疑地反手一划,在自己结实的左臂上,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如赤练般喷涌而出。
吕布面不改色,将流血的手臂伸到熔炉正上方。
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入那翻涌沸腾的金色铁水之中。
刹那间,天地震动!
“嗡嗡嗡嗡——!”
以熔炉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
炉中的铁水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翻涌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台下,数万将士手中紧握的兵器,无论是羌人的弯刀、氐人的长矛、还是汉军的环首刀,竟在同一时间,齐齐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我的刀!”
“怎么回事?我的枪在抖!”
“天神显灵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无数兵刃脱手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交响。
而那些死死握住兵器的战士,则感觉到一股炽热而狂暴的意志,正顺着冰冷的钢铁,疯狂地涌入他们的脑海!
台侧,始终保持着冷静的貂蝉,此刻也花容失色。
她察觉到了异样——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股浩瀚无匹的精神涟漪,席卷了整个校场!
在她的感知中,世界变了。
她看见那个跪在地上的羌族少年哥勿子,眼中泪光闪动,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童年时家园被烈火焚烧,父母在血泊中倒下的画面。
她看见一名满脸皱纹的老羌兵,正抱着自己的战刀低声呜咽,仿佛在刀鸣声中,听见了自己战死多年的儿子,在远方对他的呼唤。
仇恨、伤痛、不甘、绝望、还有……一丝丝对未来的期盼和信任。
这不是幻觉!
这是某种超越了语言和种族的共感,正在这片校场上,在这座熔炉的引动下,疯狂地生成、交织!
她猛地看向吕布,心中骇然:这已经不是蔡式所说的“听谎”了,这……这是在“听心”!
高台之上,吕布闭目伫立,任凭鲜血流淌。
他的意识,此刻化作了万千丝线,顺着那滴入炉中的精血,与沸腾的铁水融为一体,再通过那无形的共振,触碰到了在场的每一柄兵器,以及兵器背后,那一个个鲜活而痛苦的灵魂。
他“听”到了如山如海的仇恨,那是对董卓、对李傕郭汜、对所有给这片土地带来灾难的乱军的刻骨之恨。
他“听”到了壮志未酬的不甘,那是无数勇士渴望建功立业,却最终埋骨荒野的深深遗憾。
同时,他也“听”到了,在那片混乱、黑暗的情感海洋之下,一丝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信任,正像嫩芽破土般,朝着他汇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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