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子麟于户部账册的迷宫中“顺流寻踪”的同时,陈寺丞那边的外部策应,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只是过程远比预想的要曲折。
陈寺丞更是亲自出面,以大理寺核查专项账目,需核对背景信息为由,向漕运总督衙门发出了协查公文,请求调阅成化十六年至十八年,涉及扬州、淮安盐场发往苏、松、常、杭等府特定批次的漕运日志详情。
公文发出后,如石沉大海,数日未有回音。
陈寺丞心知肚明,这绝非效率问题。
漕运总督衙门与户部关系密切,曹焕之的能量,恐怕早已渗透过去。
对方这是在用拖延战术。
他不得不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辗转递话。
又过了几日,漕运总督衙门,才姗姗回文。
回文措辞客气,但内容却令人失望:声称年代稍远,部分详细航行日志因库房修缮、档案搬迁等原因,一时难以查找;且漕运日志主要记录船只调度、航道情况,对于具体某批官盐的运输细节,尤其是“折耗”情况,并无逐一批次的详细记载存档,建议还是以户部核销账目为准。
这番说辞,推诿之意昭然若揭,几乎是将门彻底关死。
几乎同时,张子麟在户部内部的处境,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赵主事依旧客气,但那种客气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疏远。前来送交账册的书吏,眼神躲闪,动作匆忙,仿佛生怕与他有多一秒的接触。值房外,偶尔会有意无意地路过一些陌生的面孔,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洞开的房门。
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悄然收紧。
这让他感到紧张气愤剧增,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日晚间,张子麟回到家中,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加之外部取证受挫带来的阻滞感,便是心志坚韧如他,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谷云裳细心地将他的官袍挂好,又端来一盏温热的参茶,柔声道:“夫君,可是查案遇到了难关?”
张子麟接过茶盏,暖意自掌心传来,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心中微暖。他简要将目前的情况说了,尤其是外部取证受阻,以及户部内部隐隐的排斥。
谷云裳静静听完,沉吟片刻,道:“漕督衙门不肯配合,应在意料之中。曹焕之经营多年,岂会坐视夫君轻易拿到于他不利的证据?至于户部内部,如今怕是已如铁桶一般,人人自危,或受严令,不敢与夫君交往。”
她顿了顿,话锋微转:“然则,夫君可曾想过,他们越是如此严防死守,越是说明夫君所查的方向,直击其要害。外部官文调取不成,或可另辟蹊径?在其它地方寻找突破?”
“另辟蹊径?”张子麟抬眼看向妻子。
“嗯。”谷云裳点头,“漕运之事,并非只有漕督衙门一家知晓。夫君可还记得李清时李公子?他家商号经营南北货殖,与各路漕帮、船行多有往来。那些常年奔波于运河上的船工、帮头,对于何时何地、哪条船运了哪些货、途中是否真有意外,恐怕比官府的文书记得更清楚,也更……无所顾忌。”
张子麟眼中猛地一亮!
对啊!是啊,官方的渠道被堵死,为何不试试民间的路径?漕运体系庞大,除了官方漕船,还有大量受雇的民船、私人船帮。这些人游离于官方体系边缘,未必买曹焕之的账,而且他们亲身经历,所知的细节,可能远比僵化的官方日志,更为鲜活、真实!
“云裳,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张子麟精神为之一振,多日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立刻起身,走到书案前,“太好了,我这就修书给清时,请他务必相助!”
看着夫君重新燃起斗志的身影,谷云裳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深知,查案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刻,一点新的希望,远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就在张子麟伏案疾书,准备向李清时求助的同时,他不知道的是,一场针对他的、更为阴险的风波,正在暗处悄然酝酿,围绕他秘密的进行。
曹焕之绝不会坐视他继续深挖下去,这软的拖延、那硬的排斥,都不见效之后,更狠辣的手段,已然提上了日程,准备做灭口打算。
给李清时的信,由张福寻了稳妥的渠道,连夜送了出去。
张子麟心中稍定,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户部的账册上。外部取证既然暂时受阻,他就必须在内部找到更坚实的支点,来打破这个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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