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防城已在大西岭上矗立千年,这处天险乃是西荒进入西域的唯一通道。大西岭北起天玄山,向南绵延数十万里,恰在此处折出一道V字型隘口。隘口两侧山势陡峭,唯有中间一段地势稍缓,且距西华城最近,历代西域军民便在此筑垒修城,造就了这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线。V字口外数十里处有座小山遮挡视线,当年筑城时便在山顶修建了七座烽火台,如双眼般日夜监视西荒动向。
V字口内侧是一片天然平整的谷地,早在东北两域撤军时,林成吉便力排众议,动员二十万大军将谷地深挖一人多深,尽数填以干燥细沙。整整一百二十个日夜,将士们挥汗如雨,当时不少人颇有微词,直到上次妖兽来袭,才知这细沙坑的妙用。妖兽四足深陷沙中,冲锋速度锐减,为防线争取了致命的缓冲时间。
此刻,妖兽大军已兵临城下,行至细沙坑前便骤然停驻。无数暗黄色妖兽汇聚成奔腾的洪流,在V字口外凝结成黑压压的一片,队列竟井然有序,虽未发起冲锋,那股森然杀气已让人毛骨悚然。“放箭!”林成吉一声令下,V字两侧防线上的弓兵即刻发难:单人弓射出的铁羽箭如飞蝗掠过,两人合力操控的床弩射出的破甲箭如惊雷破空,半山暗堡中暗藏的连弩更是箭如雨下。山谷中瞬间倒下成片妖兽,可后续妖兽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补位,竟硬生生在沙坑前堆起一道尸墙。
天空中的巨鸟群在妖兽阵地上空盘旋,尖鸣不断,与地面集群遥相呼应,像是在等待统一的进攻号令。防线上唯有弓兵持续输出,刀兵、枪兵、车兵及修真上士皆严阵以待,掌心沁出冷汗。这般诡异的对峙,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熬人。
这般拉锯持续了整整半日,妖兽尸骸已堆得与沙坑齐平,弓箭再也无法穿透密集的尸墙。弓兵们刚停下休整,夜幕便如期降临,林成吉心中一紧:来了!果不其然,山谷中响起“哼哼唧唧”的兽吼,借着星光可见,妖兽正将白日战死的同伴尸骸抛入细沙坑,后面的妖兽踏着尸堆,如潮水般向防线涌来。四足妖兽体型小巧却疾如闪电,三足妖兽身躯庞大却稳如泰山,明暗交替的兽群顺着唯一的蜿蜒山路向上猛冲。
这条山路是登顶唯一通道,其余皆是万丈悬崖。林成吉早已在每处弯道布下重兵:刀兵持盾列阵,枪兵长矛如林,车兵推着拒马随时封堵缺口。妖兽刚冲至弯道,上方便滚下无数巨石,有的妖兽被砸得脑浆迸裂,有的惨叫着坠下悬崖。血浆溅满山路,兽吼与将士的呐喊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妖兽眼中的幽蓝光芒连成一片,如幽冥鬼火般缓缓攀升,又在刀剑下不断熄灭,却始终前赴后继。
空中的巨鸟终于发起冲击,尖鸣着俯冲而下,锋利的爪牙直取防线上的士兵。不少将士躲闪不及,被巨鸟抓着肩头拖下悬崖,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林成吉面沉如水,手中长刀早已出鞘!他深知,主帅的慌乱便是全军的溃亡,唯有撑到最后,才有资格流露悲喜。一只巨鸟瞅准空隙向他扑来,翅风掀得他衣袍猎猎,林成吉不退反进,侧身避开尖喙的同时,长刀顺势劈出,“噗”的一声,巨鸟头颅滚落尘埃。他瞥了眼地上如孩童般大小的尸身,黑血汩汩流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与胡山此前描述分毫不差。
幽蓝火光从谷底蔓延至山腰,巨鸟群遮天蔽日,连星光都被吞噬。防城上下已是一片火海,人与妖兽的厮杀进入白热化。林成吉无暇清点伤亡,只死死盯着战场。那支由三百名修真上士组成的队伍仍未动,这是防线最后的底牌,不到山穷水尽绝不动用。可眼见山路已被妖兽撕开三道缺口,刀兵们已开始短兵相接,他咬牙下令:“修真上士,出击!”
话音刚落,三百道流光从防线跃出,如流星划破夜空。化气境修士掌心凝出真火,苦海境修士祭出法器,真法境修士挥出凝练的真气刃,各色光晕砸向妖兽群。幽蓝火光瞬间被压制,山谷中的蓝光竟在片刻间消退一半。林成吉望着空中激战的身影,眼中满是痛惜。这些修士皆是西域至宝:最年轻的已苦修八十年,年长的近千岁,不少还是他的长辈。“若修真体质能代代相传,若灵石能无穷无尽……”他喃喃自语,心中满是无力。
古星修真从非易事,需得先天特殊体质,辅以数十年悟道、海量灵石丹药方能入境。便是四域宗主,也是因身负超凡体质,才得北玄大帝收为弟子。这般珍贵的战力,每损失一人,都是西域不可挽回的损失。
突然,一声震彻山谷的长吼响起,整座大西岭竟微微震颤。林成吉抬头望去,只见山谷中出现一队浑身散发红光的妖兽,空中盘旋的巨鸟竟如遇天敌般四散逃窜。这队红甲妖兽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便冲至半山腰,一股浓烈的烤糊味瞬间弥漫防线。“将军!红妖能喷烈火!”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来报,话音未落,便见前方防线燃起熊熊大火。士兵们被烈火包裹,痛苦哀嚎着滚下悬崖,胡山率领的先锋营正死死堵在缺口,身影已被火光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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