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科院15楼8号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近乎凝滞。纪委组的同志们正逐页审查每一份资料,指尖划过纸张的轻响、键盘的敲击声交织成细密的节奏,没人交头接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桌角的茶水早已凉透,精致的点心一动未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那些可能藏着猫腻的数字、签名与日期上,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院里其他部门也弥漫着无形的紧张,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工作比往常格外认真细致。就连经过8号会议室的人,都下意识放轻脚步,若非必要绝不靠近——这场严阵以待的调查,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杭科院。
花途正收拾桌面准备下班,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崔明山的名字。“花途呀,你抽空来我家一趟,我有话对你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好,我这就来。”花途应声挂断,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驱车赶到崔明山的云庐别墅,开门的是保姆祥嫂。
“花先生,请进。”祥嫂礼貌地侧身引路。花途道谢后踏入大厅,宽阔的客厅室内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却透着一股子冷清——没有师母的身影,也没见到崔敏,只有崔明山独自坐在沙发上,身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孤寂。
花途皱了皱眉,轻步走过去,恭敬地唤了一声:“老师。”崔明山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祥嫂端来两杯咖啡,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师生两人,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漫长到让人窒息,却又短暂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恍惚。
花途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跨过两人间那道悄然形成的沟壑。曾几何时,他们如父如子,崔明山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他满怀尊敬与信赖地虚心求教;可如今,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心却隔着天涯。他目光落在老师两鬓新增的白发与眼角深刻的皱纹上,那些熟悉的过往与如今的陌生交织,让他一时心绪翻滚,张口难言。
花途悄悄叹了口气,敛了敛心神,率先打破沉默:“怎么不见师母?”
“哦,你师母带着敏敏回东北老家走亲戚去了。”崔明山淡淡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雕花,指腹在木纹上反复碾过,眼神闪烁了一下。
“哦。”花途点点头,见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主动问道,“老师,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
崔明山瞥了眼面前这位自己毕生最得意、最优秀的学生,心潮翻涌。他曾真心把花途当作半个儿子,盼着他能有好归宿,可这份期盼,早已在敏敏的执念与自己的私心下,变了味道。他想起多年前,这孩子刚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地跟着他求学跑基地,清冷的气质里带着几分冷峻,所有业余时间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扎在实验室,从不像其他大学生那般沉溺风花雪月,唯一一段恋爱也潦草收场。工作后,花途更是将全部心血都奉献给了航天事业,仿佛从未想过婚恋之事,直到遇上了宋峤。
院里谁都看得出来,花途对宋峤的喜欢有多热烈真诚,不少人羡慕祝福,唯独他耿耿于怀——只因敏敏,只因他藏了十几年的私心。他本打算把花途变成自己的女婿,变成真正的一家人,可天不遂人愿,花途偏偏爱上了宋峤,而他自己又深陷停职调查的泥沼,未来叵测,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是时候,摊牌了。
崔明山用力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老师今天叫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老师您说,”花途立刻应声,语气诚恳,“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想让你离开宋峤,和敏敏结婚。”崔明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死死盯住花途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满是急切与偏执。
花途闻言,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倏地攥紧,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指节绷得微微发白,甚至还轻轻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但他脸上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紧抿着唇瓣,与崔明山僵持着。
沉默像潮水般淹没了两人,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最终,花途率先打破寂静,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我以为老师您已经接受了宋峤,也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崔明山完全忽略掉他语气中的沉闷,加重语气反驳,“恋爱你可以找个喜欢的人,自由谈几年,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涉及的不只是你们两个人,还有双方父母、家庭,是三个家庭的相处与和谐。”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痛心与理所当然:“你是我和你师母看着长大的,你15岁入大学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到现在34岁,整整17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家是什么样的,敏敏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彼此都清清楚楚、十分了解。这份日积月累的了解和信任,在宋峤那里,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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