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醒了!”
管家哽咽中带着狂喜的声音,像一块巨石投入顾宴刚刚死寂的心湖,激起了混乱的涟漪。醒了?在那个他即将亲手为过去画上句号、为她构筑一个没有他的未来的时刻,父亲竟然醒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松了口气?还是……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父亲醒来,意味着被强行终止的调查、被刻意掩盖的真相,都可能面临被重新掀开的危险。而他与林晚之间那脆弱不堪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平静,也可能瞬间粉碎。
顾宴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久久没有回应。电话那头管家还在激动地絮叨着医生的诊断和顾长峰虚弱却清醒的状态。
“少爷?少爷您听到了吗?”
“……我知道了。”顾宴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马上回去。”
他挂断电话,站在原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味道。他需要时间去面对,去消化,去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在苏醒的父亲和渴望回归正常生活的林晚之间,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平衡。
顾宴转过身,脸上的波澜已经迅速平复,只剩下惯常的冷静。他走回林晚身边,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家里有点急事,我需要立刻回去一趟。回学校的事情,我会让阿杰帮你安排。”
林晚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他接完电话后周身气息那一瞬间的凝滞,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好,你去忙吧。”
她的懂事和疏离,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在顾宴心上。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小径尽头。
林晚独自坐在轮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空落落的。顾宴的离开,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决绝,仿佛……不会再回来了。这个认知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和失落。
顾宅。
气氛与之前的死寂凝重截然不同,虽然依旧安静,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希望。顾长峰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但那双曾经锐利逼人的眼睛已经睁开,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浑浊和虚弱,却重新有了焦距。
他看到顾宴走进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气音。
顾宴走到床边,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中百感交集。有庆幸,有复杂,更有一种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隔阂。
“爸。”他低声唤了一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顾长峰缓缓抬起枯瘦的手,顾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冰冷而无力,微微颤抖着。
“……辛苦……你了……”顾长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顾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父子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过往的算计、对峙、以及那些被刻意掩盖的黑暗,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过了许久,顾长峰似乎积聚起了一点力气,目光落在顾宴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复杂的疲惫。
“……外面……怎么样了?苏家……”
他果然一醒来,最关心的还是局势。
顾宴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苏静已经被控制,涉嫌侵吞资产和非法交易。苏晴暂时在外,但已成弃子,翻不起风浪。集团内部已经初步稳定。”
他没有提林晚,没有提码头袭击,更没有提那个被终止的调查。
顾长峰听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别的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个……女孩……她……还好吗?”
他终于还是问到了林晚。
顾宴的心猛地一紧,握着父亲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他抬起眼,直视着父亲,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那层虚弱的外表,直视其下的灵魂。
“她失忆了。”顾宴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压抑的质问,“医生说,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和创伤。爸,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关于‘江城项目’……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尽管已经决定掩盖,但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来自父亲的、亲口的答案!
顾长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握着顾宴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避开了顾宴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就在顾宴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继续用谎言搪塞时,顾长峰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顾宴耳边: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句含糊其辞、充满暗示的话,对于顾宴而言,已经等同于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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