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撕破沉沉的夜幕,将振阳武馆连同那条承载了林晚整个成长记忆的巷子,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勾勒出冰冷而陌生的摩天楼轮廓,与武馆那温暖却压抑的灯火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晚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脸上泪痕已干,只留下紧绷的线条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那场决绝的告别中消耗殆尽。
顾宴也没有开口。他专注地开着车,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地握住方向盘,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沉默得如同雕塑的女孩。他知道她此刻心里必定是天翻地覆,但他并不擅长安慰,他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以及一个不容置疑的未来。
车子最终没有驶向学校,也没有去任何酒店,而是穿过大半个城市,开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环境清幽的高档公寓社区。车辆通过自动识别系统,无声地滑入地下车库,停在一个专属车位上。
“下车。”顾宴解开安全带,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林晚机械地跟着他下车,电梯直达顶层。顾宴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防盗门。
门开后,映入眼帘的并非林晚想象中的那种奢华到冰冷的样板间,而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顶层复式。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了一张流动的星辰画卷。客厅宽敞得有些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并无太多赘余的装饰,显得冷静而克制,一如它的主人。
“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定期打扫,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顾宴将钥匙随手扔在玄关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晚站在玄关,有些无所适从。这里的一切都太新,太陌生,与她熟悉的、充满了烟火气和汗渍味的武馆截然不同。光洁如镜的地板倒映出她有些苍白憔悴的脸,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闯入者。
顾宴走到客厅中央,转过身,看着她依旧站在门口,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前。
“坐下。”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却并无恶意。
林晚依言坐下,柔软的皮质沙发将她包裹,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顾宴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走到对面的酒柜前,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喝点水。”
林晚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掌心,让她冰冷的指尖恢复了一丝知觉。她小口地喝着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混沌的思绪也似乎清晰了一些。
“这里,”顾宴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就是你的新战场。”
林晚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紧,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武馆的战场,你暂时离开了。”顾宴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斗争远未结束。匿名信,我父亲的施压,慕容家的算计,还有武馆那笔债务……所有这些,都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消失。”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种属于猎人的冷静和筹谋:“相反,从你跟我走出武馆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正式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接下来的手段,只会更直接,更凶狠。”
林晚沉默地听着。她知道顾宴说的是事实。爷爷的驱逐,看似斩断了她与武馆的联系,却也某种程度上,将她从武馆那个相对封闭的“保护壳”里剥离出来,彻底暴露在了更广阔、也更凶险的战场上。
她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在武馆一方天地里努力证明自己的“长孙”,她现在是林晚,一个失去了家族庇护,却与顾宴紧紧捆绑在一起的“麻烦”。
“害怕吗?”顾宴看着她,忽然问道。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那双刚刚还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渐渐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光。她轻轻摇了摇头。
害怕?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冷静。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当退路已被自己亲手斩断,反而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很好。”顾宴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从明天开始,你需要学习新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走回来,将平板递到林晚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曲线图、财务报表和一些她看不太懂的商业术语。
“这是顾氏集团近三年的部分公开财报,以及几个主要竞争对手,包括慕容家控股公司的基本面分析。”顾宴的语气如同一个严苛的导师,“武馆的债务,根源在于经营模式和外部环境。你要想真正帮到武馆,光会打拳不够,你得懂得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他指了指屏幕:“这些,是你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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