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关于“铁盒”和“姓慕容的”那几句断断续续的呓语,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虽微弱,却瞬间点燃了林晚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也带来了更深沉的忧虑。
失忆,或许并非全然的坏事?至少,那些血淋淋的、可能刺激他情绪的残酷真相,暂时被封锁了起来,对他的康复或许是一种保护。但潜意识的残留,又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情况下被触发,引发怎样的后果。
林晚将病房里的情况告诉了等在外面的顾宴和沈青山。
两人听后,神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潜意识残留……”沈青山沉吟道,“这说明师父的记忆深处并未完全损毁,只是提取和整合的通道出现了问题。这既是希望,也意味着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与过去惨剧相关的强烈刺激,都可能引发他情绪的剧烈波动,甚至可能导致病情反复。”
顾宴点头赞同:“当务之急,是确保爷爷的绝对安全,防止任何外部刺激。慕容博虽已落网,但其党羽未尽,尤其是他那个秘密项目‘龙腾世纪’背后可能牵扯的利益集团,难保不会铤而走险。”他看向沈青山,“沈兄,医院这边的安保,恐怕还要再加强,并且要绝对隐秘。”
“放心,我已经安排沈家最专业的医疗安保团队接手,他们会伪装成医院的护工和后勤人员,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护。”沈青山显然早有准备,“另外,康复方面,沈家也联系了国内顶级的神经心理康复专家,明天就会抵达,为师父制定个性化的康复方案。”
有沈家这样底蕴深厚的盟友,很多棘手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林晚心中稍安。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她问,“关于爷爷的记忆,还有铁盒的事……”
顾宴思考片刻,缓缓道:“关于铁盒和慕容博的案子,既然爷爷潜意识里还有印象,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一种非常温和、间接的方式,慢慢引导和观察。但绝不能主动提及,更不能逼迫。一切以他的康复和情绪稳定为前提。”
他看向林晚:“至于你,林晚,你现在可能是刺激爷爷记忆恢复的最关键因素。血缘的牵绊,往往能超越理性的遗忘。你需要多陪伴他,但不要急于让他‘认’你,就从最普通的关心和照顾开始,让他重新熟悉你,信任你。”
林晚用力点头:“我明白。我会慢慢来。”
沈青山也道:“小晚,你也别太有压力。师父虽然暂时认不出你,但他对你的关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刚才他醒来后,第一个主动要见的就是你,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三人在走廊里低声商议着,初步定下了以“温和陪伴、专业康复、严防外扰”为核心的策略。
就在这时,顾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负责跟进慕容博案进展的律师发来的消息。
顾宴看了一眼,眼神微凝,对林晚和沈青山说道:“慕容博的审讯有了新进展。他扛不住压力,开始吐口了。不仅详细交代了二十年前制造车祸杀害林晚父母的经过,还供出了当年帮他篡改事故报告、压下调查的几个警界和交通系统的‘保护伞’。另外,关于‘龙腾世纪’项目非法勘探、强拆、乃至涉及地下文物走私的线索,也挖出了不少。”
好消息!这意味着慕容博的罪行将更加确凿,量刑会更重,他背后的保护伞也将被连根拔起!
然而,律师信息的最后一句,却让顾宴的眉头再次皱起:“慕容博声称,他知道当年林振东(林晚父亲)除了铁盒,可能还藏有一份更关键的、关于某个‘大人物’把柄的‘影子文件’,但他始终没找到。他怀疑,那份文件或许在林老先生手里,或者……被林老先生藏在了比武馆暗格更隐秘的地方。”
影子文件?关于某个“大人物”的把柄?
林晚和沈青山也看到了信息,心中都是一惊。铁盒里的证据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竟然还有更关键的“影子文件”?
“这会不会是慕容博为了减轻罪责,故意胡诌,或者想引我们去找,他好设下陷阱?”林晚警惕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宴沉声道,“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你父亲心思缜密,或许真的留了不止一手。如果这份‘影子文件’真的存在,并且涉及更高层级的人物,那它的危险性,恐怕比铁盒更大。”
如果慕容博说的是真的,那么爷爷现在的失忆状态,反而成了一种变相的保护。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的“影子文件”,究竟在哪里,是否真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几乎住在了医院。
她按照顾宴的建议,不再急切地呼唤“爷爷”,只是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工,每天陪着林正雄说话(虽然大多时候是她在说,爷爷茫然地听),帮他按摩四肢,读一些轻松的新闻,甚至尝试播放一些舒缓的传统音乐。
林正雄的状态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安静,像个迷路的孩子,眼神空洞。但偶尔,在听到某些特定的词汇(如“武术”、“武馆”、“晚晚”的小名),或者看到林晚练功时不小心流露出的某个熟悉姿势时,他的眼神会闪过一丝极短暂的恍惚和困惑,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旋即又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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