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废弃化工厂。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锈蚀的管道如扭曲的骨骼裸露在外,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眶。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远处苟延残喘,勉强照亮通往厂区深处的道路。
顾宴把车停在厂区外,熄了火。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微弱的光,苏婉清的短信依然停在最上面:
“想救林晚吗?来见我。一个人。”
没有多余的威胁,没有解释,但这六个字已经足够。
他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铁锈和化学残留物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声在破败的建筑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吼。
顾宴关上车门,没有锁。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口袋,从后备箱取出一根棒球棍——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武器。
走进厂区大门时,他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生锈的铁门上用力划了三道。
这是他和林晚小时候玩的暗号,意思是“小心,有危险”。
他不知道林晚会不会来,但他必须留下记号。
厂区深处,一栋三层高的主厂房像墓碑般矗立。二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像一只引诱飞蛾的烛火。
顾宴握紧棒球棍,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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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内部比外面更破败。生锈的机器残骸散落一地,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瓦砾,空气里弥漫着霉菌和机油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来自二楼,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从楼梯口斜斜地照下来。
顾宴踩上铁质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二楼曾经是控制室,如今只剩下一排锈蚀的操作台和几张破烂的椅子。苏婉清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背对着楼梯,面朝破碎的窗户。她穿着深色的风衣,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姿态依旧优雅,像在参加一场高级酒会。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来了?”
“妈。”顾宴停在楼梯口,和她保持五米的距离,“林晚在哪儿?”
苏婉清轻笑了一声。
“你这么着急见她?”
“您短信里说,想救她。”顾宴的声音很冷,“她在哪儿?”
“她在她该在的地方。”苏婉清终于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她的脸——苍白,平静,眼神深不见底,“顾宴,你今天的发布会,很精彩。”
“您都看到了。”
“看到了。”苏婉清点头,“看到我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家族都卖了。看到你爷爷,为了所谓的‘原则’,把我推进火坑。看到顾家百年的声誉,毁在你们手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裹着冰。
顾宴握紧棒球棍。
“声誉比人命重要吗?”
“有时候,是的。”苏婉清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暗,“顾宴,你太年轻,还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人命更值钱。比如权力,比如地位,比如……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您所谓的掌控,就是杀人?”顾宴质问。
“我说了,那不是杀人。”苏婉清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直直地照向顾宴,“那只是……清除障碍。”
顾宴眯起眼睛,适应强光。
“所以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想清除我这个障碍?”
“你是我儿子。”苏婉清摇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叫你过来,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回到顾家的机会。”苏婉清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只要你公开否认今天发布会上的所有内容,说那些都是林晚逼你说的,是她用感情绑架你……我就让那三个雇佣兵改口,把所有事都推到林晚身上。”
顾宴的心脏像被狠狠刺了一刀。
“您……您还是想毁了她。”
“不,我是在救她。”苏婉清纠正,“如果她成了主谋,成了敲诈犯,那她就只是一个罪犯,而不是什么‘受害者’。舆论会很快忘记她,她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不是更好吗?”
“然后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顾宴的声音在发抖。
“她的人生本来就不值钱。”苏婉清的语气很淡,“一个武馆出身的女孩,能有什么人生?顾宴,你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她配不上你,永远都配不上。”
顾宴看着她,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无可救药”。
“妈,”他最终说,“我不会否认我说过的话,更不会把责任推给林晚。如果您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现在就走。”
他转身要走。
“等等。”苏婉清叫住他。
顾宴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如果我说,”苏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现在就在这里呢?”
顾宴猛地转身。
“什么?”
苏婉清笑了,那笑容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让她也来了。用同样的方法——告诉她,想救你,就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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