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就像是一层油腻的膜,糊在嗓子眼里,吞不下,也吐不出。
张玄远甚至不敢大口喘气,肺叶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碎玻璃渣,每一次起伏都在拉扯着还没愈合的伤口。
他把自己那副一百来斤的身板硬生生地挤进了这条只容一人侧身的岩石裂缝里。
背后的石壁冰凉刺骨,正好能稍微压一压背上那条火辣辣的伤口——那是十分钟前,那个叫王玄客的疯狗给他留下的纪念。
要是再深半寸,脊椎就断了。
“呼……吸……”
他极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转个圈,就被更深沉的疲惫和恐惧给碾碎了。
这里是野狐岭北坡的一处废弃矿洞,以前也是张家的产业,后来矿脉枯竭,就荒废了。
洞口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要不是他小时候贪玩来这儿掏过蝙蝠窝,根本没人能发现这底下还藏着个洞。
张玄远抖着手,从怀里那个沾满血污的储物袋里摸出一个青瓷小瓶。
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瓶塞拔开,一股子腥臭味扑面而来。
是低阶回春丹,那种专门骗散修的劣质货,里面掺的不知道是什么下脚料。
但这会儿就是救命的仙丹。
他仰脖子倒了一颗进嘴里,连嚼都没嚼,喉结一滚就硬咽了下去。
药力化开得很快,像是一股热流冲进了胃里,那种让人眼前发黑的失血眩晕感稍微退下去了一点。
“命大,真是命大。”
张玄远抹了一把额头上混着泥灰的冷汗,靠在石壁上,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警惕地扫视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他能听见风吹过洞口蒿草的沙沙声,还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
唯独没有那个脚步声。
那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脚步声。
但张玄远知道,王玄客肯定在附近。
那家伙是个练气七层的狠角儿,而且是专门干杀人越货勾当的,追踪本事一流。
自己这路上的血迹虽然处理过,但在那种老猎手眼里,还是全是破绽。
张玄远深吸一口气,把那把已经卷了刃的铁剑横在膝盖上。
他现在就像是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琴弦,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断。
“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他咬着腮帮子,从怀里又摸出两张符箓。
符纸有些旧了,边缘还起了毛边,但上面的朱砂纹路依旧鲜红欲滴,隐隐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灵压。
二阶上品,烈火焚金符。
这是他在那个便宜老爹的书房暗格里翻出来的,一共就两张。
当初张孟川那个老古板还说这是败家玩意儿,没想到现在成了他唯一的底牌。
张玄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符纸粗糙的表面,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仅仅是两张纸,这是两条命。
要么是王玄客的命,要么是他自己的命。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西河坊那一地的尸体,不去想四叔死不瞑目的那张脸。
现在想这些没用,那是死人才干的事,活人只要想着怎么活下去就行。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哪怕是一丝一毫。
张玄远掏出一块下品灵石,那灵石里的光泽已经很黯淡了,估计吸不了几口就会变成废石头。
但他不在乎,双手死死攥住,像是攥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干涸的丹田里终于又有了一点湿润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舔到了一滴露水。
就在这时。
“沙——”
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
不是风声。
那是鞋底踩碎枯枝的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猫科动物捕猎时的谨慎。
张玄远猛地睁开眼,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来了。
那个沉闷的脚步声在洞口外停住了,大概只有十几步的距离。
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顺着洞口的穿堂风灌了进来,冷得让人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张玄远屏住了呼吸,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但他死死按住胸口,另一只手里的两张符箓已经扣在了掌心。
他在赌。
赌王玄客那种自负的人,在面对一只已经受伤且无路可退的“猎物”时,会忍不住想要亲眼看着猎物绝望的眼神。
狭窄的矿洞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张玄远的眼神从慌乱逐渐变得狠戾。
废柴又怎样?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张玄远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兔子。
他慢慢地调整着姿势,让自己的背部完全贴合岩壁,双腿微曲,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只要那个身影出现在洞口的光影里。
只要那一瞬间。
张玄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腥味。
这味道,真他娘的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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