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传音符在他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的火苗,转瞬化作一撮灰烬,随着穿堂风散落在泥地上。
马老道的邀约,他没回,也不打算去。
这帮人在黑山吃人不吐骨头,今日卖给他毒草做投名状,明日就能把他拆了去填丹炉。
既然徐兴元和马老道想玩“借刀杀人”,那这把刀究竟捅向谁,就由不得他们了。
次日清晨,百宝阁刚卸下门板。
张玄远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一脸诚惶诚恐地站在柜台前。
他特意没换那身沾着烟火气的道袍,袖口还残留着昨夜试炼安神符留下的朱砂渍。
“王老,您可得帮帮我。”
张玄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像是闯了祸后的心虚。
他把那个红木盒子往柜台上一推,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半遮半掩地压在盒子底下。
王怜客正用丝帕擦拭着那副金丝眼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红木盒:“周道友,咱们这儿虽收散货,但也不是垃圾场。这玄幽草品相太次,毒性入骨,你是炼不出来的。”
“不是卖草药。”张玄远咽了口唾沫,左右张望了一下,身子前倾,那模样活像个做贼的小贩,“这草是马老道昨天硬塞给我的,花了四十五块灵石。但我回去琢磨了一宿,发现这草里……好像夹着东西。”
他手指在那张羊皮纸上点了点。
王怜客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捏起那一角羊皮纸。
起初他的神色还是懒散的,带着大店管事特有的傲慢,可当目光触及纸上那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时,那只捏着丝帕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瞳孔骤缩。
那是“幽还丹”的残方,而且补全了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正是这毒性入骨的枯萎玄幽草。
这哪是废草,这分明是徐兴元他们在私底下研究怎么用廉价废料炼制禁药的实证。
“这东西,马老道给你的?”王怜客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浑浊的老眼里精光四射,像是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狼。
“是卖草药的时候顺带夹在盒子夹层里的,估计是他们没注意。”张玄远一脸的后怕,缩了缩脖子,“我看这方子邪门,像是……像是那边的路数。王老,我胆子小,这东西若是真是违禁的,我可不敢留。再加上徐管事昨天那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话没说完,只留半句让王怜客自己去补。
聪明人最喜欢脑补,尤其是牵扯到巨大利益和潜在威胁的时候。
王怜客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将羊皮纸折好收入袖中,随后那个红木盒子也被他一并扫了进去。
他再看向张玄远时,眼神里的贪婪与警惕交织,最后化作一种意味深长的安抚。
“这事儿你烂在肚子里。”王怜客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灵石袋,直接扔进张玄远怀里,力道大得有些压手,“这里是一百块灵石,算是给你的‘封口费’。最近地火室那边空了一间甲字号的,你去用,算我账上。记住,这段时间别乱跑,外头……风大。”
张玄远抱着灵石袋,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惶恐荡然无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火种已经埋下去了。
百宝阁这种庞然大物,最恨的就是底下有人背着他们搞这种暴利的私活。
徐兴元和马老道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被狼群盯上的肥羊,别说找他麻烦,能不能保住自己那身皮都两说。
地火室,甲字三号房。
厚重的石门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这里的地火比丙字号稳得多,暗红色的火舌在炉底温顺地舔舐着铜鼎。
张玄远盘膝而坐,面前摆着那三株带着毒性的玄幽草。
这是他从那个红木盒子里截留的一株,也是他在王怜客面前唯一的隐瞒。
开炉。
第一炉,他太想控制那股毒性了。
神识像是一张紧绷的网,死死裹住药液,生怕那紫色毒气逸散。
结果火候一滞,药液瞬间凝固成一坨黑炭。
失败。
七十块灵石的材料费化为乌有。
张玄远眼皮都没眨一下,清理丹炉,继续。
第二炉,他吸取教训,放开了火力。
然而那枯萎的玄幽草药性极不稳定,毒性在高温下骤然爆发,“轰”的一声闷响,炉盖被掀翻,一股恶臭焦味弥漫整个石室。
又败了。
张玄远看着满地狼藉,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急着开第三炉,而是起身走到角落的水槽边,捧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冰冷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带走了脸上的燥热,也冷却了心头的焦躁。
他在怕。
怕炸炉,怕浪费材料,怕这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
这种畏首畏尾的心态,正是前世他在职场上总是被人当锅侠的原因——太想求稳,反而失去了破局的锐气。
“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输的。”
张玄远抹了一把脸,重新坐回丹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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