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移门被轻轻推开,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
午后带着暖意的阳光,如同融化了的金漆,从敞开的门缝间泼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斜斜的光带,无数微尘在其中安静地飞舞。
门内,弥漫着蝶屋特有的气息:清冽苦涩的药草味挥之不去,像是浸入了每一根梁柱和纸格;
微凉的湿润水汽若有若无,是消毒清洁后的印记;以及一丝极其浅淡、几乎被完全掩盖的——新鲜血液的铁锈味,顽强地萦绕在床榻周围。
蝴蝶忍就站在门口。
她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宛如蝶翼般的深紫与墨黑相间的队服,羽织的边角因长途奔袭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微褶。
紫色瞳眸中的平静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在看清床榻景象的瞬间,冰层“咔啦”一声碎裂开来。
床上,那个昏迷了三天,让她日夜悬心、数度将调配药剂的手抖得无法自抑的人——雪烛,竟然微微挣扎着,用手肘艰难地撑起了上半身!
他的动作滞涩虚弱,如同破败的提线木偶,每一次细微的用力,都会牵动包裹左肩的厚重绷带,让边缘渗出更深的、令她心悸的红褐色。
他苍白的脸逆着光,薄汗浸湿了额前几缕碎发。
但他确确实实,睁开了眼睛!
那双常蕴着温和,此刻却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迷蒙的湛蓝色眸子,正尝试着聚焦,最终,落在了她身上。
所有冰封的理智,所有蝶柱在刀尖行走磨砺出的冷酷镇定,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蝴蝶忍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迈步的,只觉得一阵风掠过,那身深紫色的羽翼仿佛真的扇动了起来。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跪坐在了床沿,张开双臂,以一种不容拒绝、带着巨大后怕力量的姿态,狠狠地将那个刚刚苏醒、脆弱得如同风中枯苇的男人,拥入了怀中!
“雪烛!” 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控和颤抖,尖锐地撞击在寂静的病房里,“你终于醒了…!”
她收紧了手臂,力道之大让雪烛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回去,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庆幸都揉进他的骨血里,“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肩膀…肩膀几乎被斩断,骨头都…都露出来了啊!你…”
那些在冰冷报告上看到的触目惊心的字眼,在她脑海中瞬间具象化为最血腥的画面,让她再也说不下去,喉头仿佛被滚烫的棉絮堵住,只能发出压抑呜咽的尾音,“…我差点…差点…”
这不再是那个在任何绝境下都能保持微笑,用毒和医术掌控全局的蝴蝶忍,这一次,她是真正地、彻底地失态了。
“为什么…!”她的质问带着浓浓的哭腔,从紧贴着他颈窝的唇瓣间嘶哑地爆发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向怀中的人,也扎向自己。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你总是……总是遇到那么强大的鬼?!为什么!”那不仅仅是疑问,更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担忧和无边恐惧的宣泄。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嵌入他背部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雪烛猝不及防地被她勒住,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被禁锢得无法呼吸。
刚脱离生死边缘,意识尚且有些模糊,胸腔被巨大的压力和一种带着微苦花香的、熟悉的女子气息填满,让他一阵眩晕。
他艰难地侧过头,将口鼻从她紧贴的颈窝处稍稍移开,几乎是用了点求生般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带着一点无奈笑意的声音:“…咳咳…哈哈…忍…忍…先…松开手…再用力…我真的…要被你…抱…抱死了…”
他的声音微弱如风中的蛛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蝴蝶忍那汹涌失控的情绪。
理智骤然回笼!她的双臂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
蝴蝶忍几乎是弹跳着直起身,迅速后撤半步,跌坐在床沿边的地板上,微微喘息着。
刚才那种不顾一切的拥抱仿佛是一场令人心悸的梦魇。
蝴蝶忍的脸上浮起一阵薄红,紫眸中掠过一丝窘迫和懊恼,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关切取代。
她定定地望着床上那个正大口、沉重喘息着的男人,眉头紧蹙,强压下心中翻腾的巨浪,声音恢复了大部分的冷静,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余颤,低低地问:
“还疼吗?”
雪烛缓过了那阵窒息的眩晕,慢慢平复着呼吸。
他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在感受身体内部那如同无数钢锉在剐蹭骨缝的、连绵不绝的巨大痛楚,然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额角的冷汗更加密了。
“有点…”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甚至尝试牵动了一下嘴角,但肌肉的紧绷和痛楚只让那个笑容显得格外苍白虚弱,“不过…好多了……别担心…”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左肩那厚重的、渗着刺目褐红色的纱布上,顿了顿,像是自我安慰,也像是在安抚床边那个死死盯着他、强作镇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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