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夜影城堡彻底浸透。
艾尔·夜刃无声地行走在空旷的回廊中，靴底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刚结束晚间的自主训练，洗去了满身汗水与尘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便装，布料柔软，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形中那股经过千锤百炼的锐利。
颈间的银链安静地贴伏在皮肤上，传递着一种恒定不变的、令人安心的冰冷。
他在那扇雕刻着繁复荆棘与蝠翼纹路的黑檀木门前停下，甚至无需叩门，里面便传来了那个低沉平静、足以穿透任何屏障的声音。
“进。”
艾尔推门而入。
书房内的景象与他离开去训练时并无二致。
壁炉中的火焰依旧跳跃着，投下温暖而变幻的光晕，将满室的书架和陈列的古老器物笼罩在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中。
瑟尔特·夜影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并未在处理公文。
他只是慵懒地靠在高背椅中，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华织就的披风，随意地垂落在他肩头与椅背，在炉火光线下流淌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他琥珀色的瞳孔映照着跳动的火焰，深邃难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片寂静。
艾尔安静地走到书桌前，在惯常的位置跪下，姿态标准而恭顺，脊背挺直，双手置于膝上，低垂着眼睑，等待着。
他的存在，如同书房里另一件完美的、沉默的摆设。
时间在壁炉木柴轻微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瑟尔特终于动了。
他放下手中的血晶，那晶体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微响。他的目光从跳跃的火焰上移开，落在了跪坐在下方的艾尔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力，缓缓扫过艾尔。
从他还带着些许湿气的黑发，到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最后定格在他低垂的、掩藏着冰蓝色眼眸的眼睑上。
“长老会，”瑟尔特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地回荡，“通过了薇薇安的提案。”
艾尔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仿佛只是在接收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信息。
瑟尔特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情：“关于你权限扩展的复议。临时性的。”
他特意强调了“临时性”三个字，音节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限定。
艾尔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
权限扩展，意味着更大的自主行动空间，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和更危险的境地。
而“临时性”，则像一道冰冷的界限，提醒着他这一切的赋予与收回，皆在眼前之人一念之间。
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既不感到欣喜，也不觉得负担，只是将其视为一个需要执行的新指令。
“是，Sire。”他低声回应，声音清冷而顺从。
瑟尔特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掠过。
他并没有详细解释长老会上克罗诺斯的担忧，亦或是阿尔法德的嘲讽。
那些权力中心的博弈与暗流，在他看来，无需也不值得让艾尔知晓。
艾尔只需要知道结果，以及……
他该做什么。
“东部边境，”瑟尔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将话题引向了核心，“赤棘家族，和那些皮毛畜牲搅在一起，闹得有些烦了。”
他的用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烦。
维拉·赤棘和她那些疯狂的行径，以及那些与血族世代为敌、浑身散发着野蛮气息的狼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些制造噪音的虫豸。
“商队被劫了几次，哨站受到骚扰。”瑟尔特继续说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嗒”声，像是在为这些琐事定下休止符。
艾尔立刻明白了。
长老会的决议，权限的扩展，都是为了应对此刻瑟尔特口中的“吵闹”。他就是那个被派去让噪音消失的人。
“你去处理一下。”
瑟尔特下达了最终的指令，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让艾尔去修剪一下庭院里过于茂盛的枝桠，而不是前往危机四伏的边境，面对狡诈的吸血鬼和狂暴的狼人。“让他们安静下来。”
“是，Sire。”艾尔再次应道，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有去问具体的任务细节，比如赤棘家族出动了多少兵力，狼人部落的规模如何，边境的具体情况怎样。
这些信息，瑟尔特如果认为有必要，自然会告诉他。
如果没有，那就意味着他需要自己去查明，并自行判断如何处理。
这就是“权限扩展”的意义。
瑟尔特对他的干脆似乎很满意，不再说话。
书房内重新陷入了寂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
艾尔依旧跪坐在那里，没有立刻起身离去。
他在等待，等待瑟尔特是否还有其他的指示，或者……只是等待一个明确的“退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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