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在四川北路的水泥地上打转。
两拨人,隔着路口那条平日里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没人管的分界线,彼此对峙。
一边是几千号被狂热冲昏头脑的日本侨民吵吵嚷嚷,白布条勒着额头,膏药旗被风扯的呼啦啦的。
黑龙会的浪人和特务机关的人混在其中,眼珠子通红,时刻准备借机生事。
另一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千多名穿黑袄的汉子,臂膀上的红绸子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们没啥口号,也没有旗子。
有的把手揣在袖筒里,有的蹲在地上抽旱烟,更多的人手里拎着家伙,斧头刃口泛着冷硬的青光,一看就是刚刚磨出来的。
这种沉默比对面的歇斯底里更渗人。
汪亚樵歪着头,手里那把斧头在指甲缝里剔得起劲,好像面前这几千号人还不如他指甲里那点泥巴有意思。
他脚上的布鞋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梁焕站在他旁边,眼皮耷拉着,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中间十几米的距离,成了真空地带。
终于,对面有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日本人走了出来。
他整了整西装领带,昂着头,用一口夹生普通话喊道,“让开!我们是合法的游行队伍,是在表达大日本帝国侨民的意愿!我们是受国际法保护的,你们无权阻拦!”
汪亚樵剔指甲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人,随后把斧头往肩膀上一扛,往前晃了两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国啥?国际法?”
汪亚樵抠了抠耳朵,冲地上吐了口痰,“怎么?老子站这儿晒太阳,也碍着你家国际法啦?你想过过啊,来啊,来.....”
“你……你这是无赖行径!”
那眼镜男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们是文明人,是讲法律和公理的!”
“文明人?”汪亚樵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清楚了,老子是流氓!你他妈跟流氓讲文明?你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啊?”
“刚才那个喊着要杀尽华人的逼养呢?来来来,老子就是华人,老子背后这些他妈都是是华人....来啊,来杀一个我瞧瞧!”
“出来!!孬货!!只他娘的敢混在人堆里喊?草你妈的,武士道精神呢?出来对掏啊!!”
汪亚樵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所有日侨。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震的日侨团体里一片寂静,那些人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个野蛮人。
“八嘎!”
人群里不知道谁骂了一句。
紧接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啸着飞了出来,直奔梁焕的面门。
这石头扔得阴,不偏不倚。
就在石头即将砸中的瞬间,梁焕那双像眯在一起的眼皮猛地一抬。
“嘭!”
黑色大伞瞬间撑开,伞面是油布的,又带着巧劲。
石头砸在伞布上,发出一声闷响,弹飞在地。
梁焕平举着黑伞,微微歪过头,脑袋斜探出伞往对面人群里看了一眼,忽然笑了,“我看到你了哟。等会儿,可别跑哟……”
大伞内里“啪嗒”掉下来一双鹿皮套子。
他慢条斯理摘下来,把伞收拢放在脚下,双手多了一对八斩刀。
对面那个扔石头的被梁焕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何就心慌起来。
赶紧低下头,仿佛这样梁焕就再找不到他了。
“打死这群支那猪!”
刚才那一石头像带了个头,顿时砖头,石块,烂菜叶子,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煤球,像雨点一样朝着这边飞过来。
“卧槽!”
汪亚樵侧身躲过一块砖头,那砖头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砸在他身后一个斧头帮弟兄的额头上。
鲜血顺着那兄弟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黑棉袄。
但那弟兄愣是一声没吭,只是握紧手里的家伙,眼里的凶光更甚。
又有好几个兄弟中了招,鲜血直流,就算被砸倒了也会立马爬起来。
所有人硬是一步不退。
“哎!老梁!”
汪亚樵像猴子一样左躲右闪,一边冲着梁焕喊,“真不能越过这条线去砍他们?都骑脖子上拉屎了!!”
梁焕身形不动,只有双刀在身前划出几道残影,将飞来的东西格飞。
“是啦,老大就是这么交代的啦。”
梁焕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广东腔。
“啧!”
汪亚樵看着身后又有几个弟兄被砸得头破血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妈的,咱们是流氓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挨打不还手的窝囊气?”
梁焕瞥了他一眼,手里的八斩刀转了个刀花,又挡开一块飞石,“哎,忍忍啦斧头仔,现在不是打架啊,是要打仗来的嘛……”
“我忍你个吊!”
汪亚樵暴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抖。
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斧头,呼啸着就飞了出去。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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