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却带着官方式冷漠的敲门声,如同一盆冰水浇头,瞬间将秦羽从一夜的惊险、疲惫与纷乱思绪中拽回现实。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骤然紧绷而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奉国公爷之命,前来问话。”门外传来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锁链,死死将他钉在原地。
父亲!他果然没有放过昨夜之事!是工具棚的对峙引来了怀疑?还是废井边的围捕最终追溯到了自己身上?抑或是……周氏趁机吹了枕边风,借题发挥?无数个猜测在脑海中翻腾,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瞥了眼自己沾满泥污、被灌木划破的旧衣,这副狼狈模样,本身就是难以辩驳的铁证。
秦羽迅速扫视屋内,确认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都已藏匿妥当,尤其是床下那个小小的密窟。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剧烈的心跳,脸上强行堆砌起属于“羽公子”的、惯有的怯懦与茫然,这才步履虚浮地走过去,缓缓拉开了那扇并不牢固的院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秦啸天身边那位姓钱的心腹管事,面容刻板如石刻,眼神锐利如刀,不带丝毫感情。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眼神如鹰隼般的护卫,显然是军中好手,绝非寻常护院。这三人的组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审问意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钱管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院门缝隙开始,一寸寸扫过秦羽全身——脏污的衣衫、凌乱的头发、苍白疲惫的脸色,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血丝的眼睛上,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羽公子。”钱管事开口,声音平直得像块铁板,没有半分称呼上的敬意,“昨夜府内不太平,有贼人潜入,惊扰贵客,国公爷命我等彻查,需向府中各位主子、公子问询情况。”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尤其是……昨夜戌时到子时之间,公子身在何处?可曾听到或看到任何异常?”
问题直接而尖锐,时间点精准地覆盖了他前往废井、遭遇围捕、躲藏工具棚的整个时段。
秦羽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垂下眼睑,避开那审视的目光,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惊扰后的虚弱和茫然回应:“我……我一直都在院里。外面很乱,我……我害怕,很早就睡了,什么……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他甚至配合着,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一直都在院里?”钱管事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信与不信,“可有人证?”
秦羽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蚊蚋:“没……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哦?”钱管事眼神微眯,锐利的光芒几乎要穿透他的伪装,“据巡夜之人回报,曾隐约看到偏院附近有黑影闪动,时间就在戌时三刻前后。公子……当真毫无察觉?”
这话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承认看到黑影,等于承认自己当时醒着,甚至可能在院中活动;坚决否认,则可能与巡夜之人的说辞矛盾,反而引人更深的怀疑。
秦羽心中警铃大作,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几分委屈和恐惧,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真的睡着了!可能……可能是野猫?或者……他们看错了?我这里偏僻,经常有野猫蹿来蹿去的……”他将原因引向外界,语气里的不确定,恰好符合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的反应。
钱管事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继续追问黑影的事。但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就在秦羽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钱管事话题一转,忽然问道:“听闻前几日,针线房一个叫小荷的丫鬟,曾来偏院寻过公子?”
秦羽心中再次一凛。周氏果然将小荷姐弟的事也牵扯进来了!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的懵懂,还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回忆之色:“是……是有个姐姐来过,哭得很伤心,说她弟弟被冤枉了,求我帮忙……可是,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无能为力的沮丧,像极了往日里那个懦弱无能的秦羽。
“她可曾与公子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交给公子什么东西?”钱管事步步紧逼,语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没有……”秦羽摇头,眼神依旧茫然,“她就是哭,求情……然后就走了。”他绝口不提那枚深蓝色如意结,更不提自己曾试探着询问府内动静。
问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钱管事的问题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秦羽则像一条滑不留手的小鱼,依靠着伪装、部分真实的反应(如害怕、茫然)以及对细节的刻意模糊,在网眼中艰难穿梭。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钱管事目光闪烁,似乎准备换一种方式追问,甚至可能提出要搜查房间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护卫快步走来,在钱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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