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铁匠铺窗棂的破洞,在布满煤灰的地面上切割出几块惨白的光斑。秦羽躺在杂物棚的草铺上,双眼在黑暗中圆睁,耳中只有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老张临去时那看似无意的一脚,以及那块露出诡异爪印的铁块,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反复盘旋。
那不是普通的铁块,更非无意间的举动。老张在传递信息,一个隐秘到极致、甚至不能通过言语或正常交接来完成的警示。那爪印蜷曲如钩,带着几分兽性的凌厉,究竟代表着什么?是敌是友?与那枚绣在布料上的云雁徽记又有何关联?
等待变得无比煎熬,每一秒都像烙铁般烫在心上。他必须去查看,就在今夜。玄七的叮嘱言犹在耳,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关乎生死,关乎福伯的下落,关乎那足以颠覆国公府的秘库真相。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了许久。前铺传来老张沉重的鼾声,规律而绵长,如同老旧风箱的喘息,似乎已陷入深眠。夜色深沉,连西市惯有的野狗吠叫都已然平息,只有月光在铁器上泛着冷光。
时机到了。
秦羽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身下铺,草叶未动分毫。他赤着脚,脚掌贴着冰冷的地面,沿着墙壁的阴影,一点点挪向前铺。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堆叠的铁器和工具间扭曲变形,平添几分阴森。
他的目标明确——墙角那堆生铁碎料。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块带有螺旋纹路的铁块上,底部的爪印在月光下愈发清晰,边缘锋利如刀,仿佛还残留着捕猎者的凶戾气息。
他蹲下身,指尖微微绷紧,正要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铁面——
“咯噔。”
一声极轻的异响,如同冰棱断裂,却在此刻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从前铺紧闭的大门门轴处传来!
秦羽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他猛地缩回手,身体如压紧的弹簧般倏地蜷缩进身旁一个巨大的废弃铁砧后方,连呼吸都彻底停滞,只觉心脏快要撞碎肋骨。
不是老张!老张在里间,声响来自外面!
有人!夜半潜入铁匠铺!
门被以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推开,只露出一道窄缝,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噪音。一道瘦削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动作流畅得像一道幽灵。
月光勾勒出来人的轮廓,他身着紧束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的步伐轻盈而谨慎,每一步都踩在阴影的死角,显然绝非寻常毛贼。
黑衣人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静立在门后阴影里,仿佛在嗅探着空气中的异常,确认屋内是否还有他人。片刻后,他直奔老张日常工作的主砧台,手指在砧台表面、工具架缝隙、铁料堆里细细摸索,动作细致得可怕,像是在寻找某样特定的东西,或是某种隐秘的记号。
秦羽藏在铁砧后,心跳如擂鼓。这黑衣人是谁?是钱管事派来的爪牙,还是云雁徽记所属势力的人?他们的目标,难道也是那枚爪印,或是老张暗藏的线索?
黑衣人的搜索毫无收获,目光渐渐移向秦羽藏身的区域——那堆生铁碎料!
秦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块带爪印的铁块,就在其中!
黑衣人一步步逼近,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巨大的网,笼罩了那堆铁料。他蹲下身,指尖逐一翻检着碎铁,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目的性,距离那块关键的铁块越来越近……
“呼——!”
一道恶风毫无征兆地从秦羽侧后方的里间门帘后袭来!并非攻向黑衣人,而是直取他藏身的铁砧!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铁砧边缘,火星四溅如流星,在黑暗中划出刺眼的弧线!这声巨响如同惊雷,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掉落。
黑衣人浑身一颤,猛地弹起,惊疑不定地看向铁锤飞来的方向,目光恰好撞上因变故下意识抬头、暴露了行藏的秦羽!
秦羽亦是骇然失色,完全没料到攻击竟来自身后!
里间门帘被猛地掀开,老张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手中还提着另一柄铁锤,脸上那道疤痕在月光下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眼神冰冷如铁。他先扫过面色惨白的秦羽,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小兔崽子,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想偷东西?”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黑衣人,语气陡然变得森寒:“还有你,哪条道上的?敢摸到我老张的铺子里来?”
一瞬间,铺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老张、暴露的秦羽、黑衣人,三者形成了微妙而危险的对峙。
黑衣人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铺子里不仅有目标,还有一个藏着的少年,更有看似熟睡、出手却如此迅猛精准的铁匠。他迅速判断形势,面对手持铁锤、气势逼人的老张,以及情况不明的秦羽,果断放弃了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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