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宫已被无形的压抑笼罩。王队正“失足溺亡”的消息如瘟疫般悄然蔓延,纵使陈镇严令禁止议论,侍卫宫人间交换的眼神仍藏着惊惧与揣测。荷花池边被临时封锁,几名侍卫面色肃穆地守着,池水泛着冷寂的涟漪。
秦羽率先抵达现场。这片后苑僻静处的荷花池,岸边青石湿滑,看似确有失足可能。但王队正被捞起的位置靠近池心,离岸边足有丈余,若真是失足落水,挣扎间理应向岸侧靠近。更可疑的是,池边一丛茂密菖蒲有大片新鲜压折痕迹,绝非一人落水所能造成。
陈镇也在现场,脸色铁青如铁,正听一名仵作模样的老宦官低声禀报。见到秦羽,他点头示意,眼神里除了怒火,还藏着极深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秦老弟也来了。”陈镇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祸不单行!天禄阁的乱子还没理清,宫里又出这等事!王猛跟了我五年,向来稳妥,怎么会……”他重重一拳捶在旁边树干上,震得枯叶簌簌落下。
“陈统领节哀。王队正之事确实蹊跷,可曾验明死因?额上伤痕如何?”秦羽直奔要害。
陈镇示意老宦官回话。老宦官躬身道:“回秦大人,初步查验确是溺亡,腹中有大量池水。额角撞伤皮开肉绽,看形状力道,似是落水时撞到池中假山石或池底硬物。至于手中耳坠……”他抬眼瞥了眼陈镇,话锋顿住。
“耳坠已封存为证物,样式普通,宫中不少宫女都有类似款式。”陈镇接口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已派人暗中查访昨夜遗失耳坠或形迹可疑之人,但范围太大,一时难有头绪。”他看向秦羽,目光紧锁,“秦老弟,你说这会是谁干的?是地火门余孽杀人灭口,还是宫里另有黑手?”
秦羽避重就轻:“无论凶手是谁,敢在东宫行凶绝不能放过。当务之急是查明王队正昨夜行踪、见过之人、为何来此,或许能找到线索。”
“我已命人详查。”陈镇叹了口气,“秦老弟心思缜密,此事还请多费心。我总觉得,王猛死得不明不白,恐怕跟他最近私下查的一些事有关。”
“哦?王队正私下在查什么?”秦羽顺势追问。
陈镇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这事本不该说,但我信得过你。王猛前几日跟我提过,说发现浆洗房有个太监行迹鬼祟,似与宫外有不清不楚的往来,他正在暗中跟查。我让他小心别打草惊蛇,没想到……”他摇了摇头,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又是浆洗房!手背有疤的假太监!秦羽心中一凛。陈镇这番话,既将王猛之死与地火门宫内眼线挂钩,强化了“内奸在基层”的印象,又隐隐撇清了自己的责任——他只是听报,并未直接插手。
“竟有此事?”秦羽面露惊色,“可知那太监样貌特征?王队正可有留下记录?”
“具体样貌他没说清,只说右手似有残疾,行动却利索。”陈镇皱眉,“他习惯记在随身小本上,但刚才搜遍他住处和身上,都没找到。恐怕……是被凶手拿走了。”
关键记录失踪,死无对证。所有线索都被掐得恰到好处。
秦羽不再多问,与陈镇交代了几句加强戒备、安抚人心的话,便借故离开。他需立刻核对“丁九”图纸上的信息。
回到值房,秦羽再次展开那半张羊皮纸。“丁九,火枢之地”,图中结构紧凑,遍布管道炉膛,确似某种工坊。那行炭笔小字“北墙三砖,左旋两,右旋一,暗门启”是关键。但“丁九”究竟在何处?图中未标建筑名称,只有相对方位和结构细节。
他凝神回忆宫中殿宇规制布局。如此多的管道炉膛,需通风、排烟、运输燃料,绝不可能在核心宫殿区域,大概率在边缘地带,靠近宫墙或杂物区,且需有合理遮掩,比如隶属于某个司局名下?
忽然,他想起宫中东北角靠近东华门和宫人聚居区的地方,有一片内务府“营造司”管辖的旧作坊区。早年这里负责制作修理宫中粗笨物件,后来规模缩小,大部分作坊废弃或改作他用,只剩几处存放陈旧工具材料,少有人至。此地偏僻,建筑低矮杂乱,若有心改造隐藏,再合适不过!
“丁九”会不会就在那里?他需要印证,却苦于东宫风声鹤唳,贸然前往极易引人注意,必须找个借口。
正思忖间,周平匆匆而来,掩好门低声道:“大人,跟丢的兄弟传回消息。储秀宫那个嬷嬷换了衣裳后,在西城‘平安里’转了几圈,进了一家不起眼的胭脂铺,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手里多了个包袱。她没回水月庵,反而去了永盛车马行!在里面待了片刻,空手出来后直接雇车返回了。”
平安里的胭脂铺?永盛车马行?秦羽眼神骤然锐利。胭脂铺大概率是消息或物品中转点,而车马行……再次印证了其作为地火门物资信息流转枢纽的作用!储秀宫的人果然与此有关!
“那嬷嬷进车马行后,可有他人出来?或是有货物搬运?”秦羽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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