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消失处,秦羽俯身细察脚印。雨水已冲淡痕迹,但墙根青苔上的踩踏印记犹存——鞋长七寸半,前掌磨损明显,是个惯用轻功、常踮脚发力之人。
宫内侍卫靴统一制式,但各司略有差异。秦羽召来周平,命密取各司统领及副统领的靴样比对。
“大人,此举易打草惊蛇。”周平低声道。
“那就暗查。”秦羽取纸勾画鞋印纹路,“从影卫、禁军、内宫侍卫三处着手,查近三月新领或换底的靴。尤其注意左靴磨损大于右者——昨夜那人蹬墙时,左足发力更深。”
周平领命去。秦羽回书房,将母亲手记密藏。窗外雨歇,晨曦微露。
早朝时辰将至。秦羽整装入宫,路遇莫七。两人并肩而行,莫七低语:“昨夜宫中不安宁。西六宫巡夜太监见黑影掠过屋脊,追之不及。”
“何时?”
“子时三刻。”
正是秦羽追黑影之时。看来对方在宫内也有活动。
“可曾上报?”
“报了,但内务府压下,言或是野猫。”莫七冷笑,“野猫能踏瓦无声?”
秦羽心知内务府有鬼。内务府总管太监高禄,是李甫早年举荐之人。
朝堂上,皇帝面色仍苍白,但目光锐利。议完边患,忽问秦羽:“秦爱卿,李甫余党清剿如何?”
“回陛下,已擒获大小头目三十七人,均在审。然主犯李甫金蝉脱壳,燕十三正追查。”
皇帝颔首:“朕闻李甫最后狂言,涉及汝父母旧事。爱卿可信?”
殿内一静。众臣皆垂首。
秦羽跪禀:“逆贼临死构陷,意在乱臣心智,离间天家。臣不敢信,亦不会查。”
“很好。”皇帝缓声道,“汝父母忠良,朕甚念之。今追封秦安为忠勇侯,汝母为一品诰命,迁葬皇陵侧。”
“臣……叩谢天恩。”秦羽伏地,心中寒栗。此举是抚慰,亦是警告——旧事盖棺,勿再深究。
退朝后,太子邀秦羽至东宫。屏退左右,赵睿叹:“父皇此举,你当明白。”
“臣明白。”
“但你不甘。”赵睿直视他,“孤也不甘。若真有人害忠良而逍遥,天理何在?”
秦羽抬目。
“孤予你密旨。”赵睿取黄绢,“许你暗查当年事,但需隐密,不可露痕。若有实证……孤为你做主。”
“殿下,此恐触怒陛下。”
“父皇近年多疑,或因蛊毒伤神。”赵睿目露痛色,“然是非曲直,总要分明。你是孤最信之人,莫负孤望。”
秦羽郑重接旨:“臣必慎行。”
离东宫,周平已候:“大人,靴样比对有果。影卫左统领韩猛,三月前新领靴一双,左前掌磨损异常。且他昨夜当值西六宫,有时机。”
韩猛?秦羽忆起此人,五品武职,寡言少语,善擒拿轻功。表面看无异常。
“他背景?”
“原北境边军斥候营校尉,三年前调京入影卫。履历干净,但有一疑点:其调入影卫,是莫七副统领举荐。”
又绕回莫七?秦羽蹙眉。莫七刚戴罪立功,若再涉嫌疑……
“暂勿动韩猛,暗中监视。”秦羽令,“另,查他三年内所有行踪,尤其与宫外何人接触。”
“是。”
回镇抚司,秦羽召见青鸾在京的七名核心成员。皆扮作低阶宫人、杂役,平日毫不起眼。
为首者名“梅姑”,四十余岁,慈宁宫洒扫嬷嬷。她呈上密报:“三件事。一,高禄昨夜密会一人,在御花园假山洞,臣等未及近,但见对方身形似武将。二,陛下寝宫近侍小顺子,近日频繁出入太医署,取的却非陛下药方。三,冷宫废妃吴氏,月前‘病逝’,但臣查其药渣,含慢毒。”
秦羽速记:“武将身形可详?”
“肩宽背厚,步履沉,似惯披甲。臣瞥见其靴——黑色牛皮,镶铜钉,非宫中制式。”
边军将靴?秦羽心念电转。宫中谁能私会边将?
“继续盯高禄。小顺子取何药,查清。吴氏之死,细查下毒者。”
“遵命。”
众人退,独梅姑留:“指挥使,太后让老奴转告:青鸾交您,但有一人您需知——‘鹞鹰’。此人潜伏极深,二十年未动,太后亦不知其真身,只知代号。若鹞鹰现,则大事发。”
“如何辨认?”
“不知。”梅姑摇头,“太后言,鹞鹰或会主动寻您,届时凭此物相认。”递过半枚玉珏,羊脂白玉,雕云纹。
秦羽收好。太后布局深远,鹞鹰这枚暗棋,必是关键。
午后,燕十三飞鸽传书至。秦羽展阅,面色渐沉。
信言:追李甫踪迹至北境黑石镇,发现一秘密营地,内有地火宗残部活动。营地深处挖出数十具新棺,皆空,但有炼制痕迹。更可怖者,营地暗牢囚一人,经辨认,竟是三年前“战死”的北境副将,陈拓!
陈拓当年率军遭伏,尸骨无存,朝廷追封。若他未死,为何匿于此?地火宗囚他又为何?
燕十三已设法接触,待进一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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