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晁盖、吴用、公孙胜、武松、刘唐、韩伯龙并白日鼠白胜,一行七人,自那日在黄泥冈上使计麻翻了杨志并众军汉,劫了那十万贯生辰纲,依着预先筹划的路径,专拣那荒僻小道行走。
虽途中偶有撞见差人,却也总算有惊无险,安然返回了东溪村晁盖庄上。
一到庄内,紧闭庄门,七人齐聚后堂之中,直到此刻,那紧绷了数日的心弦方才稍稍放松。
想起黄泥冈上智取生辰纲的经过,虽有些许波折,终是功成,众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刘唐、韩伯龙以及白胜更是兴奋难耐,眼巴巴地望着那堆放在墙角,以油布覆盖的十副担子。
“天王哥哥!快,快打开瞧瞧!俺刘唐这辈子还没见过十万贯金珠宝贝是甚模样哩!”刘唐咧着大嘴道。
白胜也在一旁咽着唾沫,嘿嘿直笑:“可不是嘛!为了这番买卖,小弟我在冈子上唱了半天戏,嗓子都快冒烟了,就等着开开眼界,分润些好处,也好快活几日!”
晁盖见众人兴致高昂,自己心中也甚是畅快,大手一挥,豪声道:“好!兄弟们辛苦,今日便叫大伙儿都看看这梁中书搜刮的民脂民膏!来人,打开!”
几个晁盖的心腹庄客上前,利落地解开绳索,掀开油布,将那十副担子一一打开。刹那间,满室之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
然而,预想中珠光宝气、耀人眼目的景象并未出现。
担子内,多是些寻常绸缎、布匹,虽也算得上好料子,却绝非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品。另有几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金银锭子,数量虽也不少,但若论成色、分量,与那十万贯的名头着实相差甚远。
还有几盒所谓的珍珠,颗粒小且光泽黯淡,分明是些劣等货色。
吴用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拿起一块银锭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珠宝,沉吟道:“天王哥哥,诸位兄弟,且慢欢喜。依小生看,这些物事……恐怕值不了十万贯。”
公孙胜也打了个稽首,淡淡道:“贫道虽不谙俗物,却也看得出,这些财货,名不副实。”
晁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此刻他也觉出不对劲,沉声道:“学究,你精于算计,仔细估估,这些到底能值多少?”
吴用不再多言,招呼几个识货的庄客,一同清点、估算。堂内方才的欢快气氛渐渐冷却,只剩下清点物品的窸窣声。
刘唐、韩伯龙、白胜三人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慢慢褪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吴用终于抬起头,面色凝重,看向晁盖,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天王哥哥,诸位兄弟,所有财货清算完毕,即便按市价顶格估算,其总价值恐怕也不足一万贯。”
“什么?!不足一万贯?”
刘唐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那些担子,叫道:“怎会只有这点?那梁中书送他丈人蔡京的寿礼,竟只用这些破烂货色充数?莫非是那杨志暗中掉了包?”
韩伯龙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掉包?我看未必!那杨志一路小心翼翼,唯恐有失,哪像是掉包?杨志八成也是个替死鬼。咱们费尽心机,却只劫来了一堆破烂!早知如此,还不如劫个寻常富户,怕也比这个赚头大!”
白胜更是哭丧着脸,捶胸顿足道:“哎呦喂!我的爷!小弟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指望着干完这票大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这生辰纲还不够咱们兄弟几个塞牙缝!这趟买卖可是亏到姥姥家了!”
原本预期中的十万贯巨资,瞬间缩水十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刘唐、韩伯龙、白胜三人如何能接受?密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武松一直抱臂冷眼旁观,此刻见三人怨气冲天,只盯着钱财,不由得冷哼一声。
“诸位兄弟,何必只盯着钱财多少?我等当初聚义,劫取这不义之财,为的是‘替天行道’四个字!梁中书这狗官,盘剥民脂民膏,无论十万贯还是一万贯,皆是百姓血汗!依武二之见,这一万贯,正该尽数拿去接济周边穷苦百姓,方不负我等侠义之名!”
韩伯龙闻言,反驳道:“武二哥!你这话说得轻巧!侠义之名?侠义之名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吗?咱们兄弟提着脑袋干事,可不是为了白白给人送钱的!接济百姓?哼,天下穷苦人多了,你接济得过来吗?这点钱分到个人手里,还能办些实事,若真散给百姓,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白胜也赶忙附和:“韩大哥说得在理啊!武二哥,你是江湖上的好汉,本领高强,自然不愁吃喝。可小弟我不过是一个闲汉,就指着这笔钱改善生活呢!全都送出去,兄弟岂不是只能喝西北风?”
刘唐本就因钱少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武松主张全数散给百姓,更是烦躁,道:“武松兄弟,俺敬你是条好汉!可这事不能这么办!咱们兄弟七人,忙活一场,总不能空手而归!依俺看,这点钱不如分了了账!”
吴用站在一旁,摇着鹅毛扇,眼神闪烁,却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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