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苦水铺,武松并未走远。
他寻了村外一处僻静树林,在林荫下席地而坐,胸中怒火犹自翻腾,念头愈发不通达。
“打呀!你打一个试试?”那班头挑衅的声音犹在耳畔。
武松猛地攥紧拳头,骨节爆响。
“好……好个狗贼!这世间的污秽太多……俺这一脚踩进去,非但没能荡清浊流,反而溅了一身泥泞!”
他眼中寒光一闪,“既要寻死,武二便成全你们!”
武松当即起身,抄近路赶到一处山坳,这里是胥吏们返城的必经之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动手的好去处。
约莫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胥吏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声。
“今日收获不错!那些穷鬼家竟藏了银钱!”
“头儿,回头咱去城里快活快活?”
“少不了你们的!只是便宜了那莽汉,若不是刁民拦着,定要锁他回衙,好好炮制!”
说话间,七八个胥吏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走入山坳。
武松见时机已到,猛地从巨石后转出,堵住了去路。他双手抱胸,冷冷道:“这便要走了么?”
众胥吏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武松,那班头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三角眼一翻:“又是你?怎的,还不服气?莫非还想动手?”
武松一步步逼近,“方才在村中,你让我打你。现在,我来了。”
班头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你想怎样?告诉你,伤了官差,可是死罪!”
“死罪?”
武松仰天长笑,声震林樾,“尔等贪赃枉法,欺压良善时,可曾想过天理昭昭?今日武二便替天行道,叫你们知道,这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在刀锋之上!”
话音未落,武松身形暴起,直扑那班头!
班头大惊失色,慌忙举手格挡,口中尖叫:“兄弟们并肩上……”
“咔嚓!”一声脆响!
武松的铁拳已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印在他面门之上!但见那班头身子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余下胥吏目瞪口呆,有人惊叫着转身欲逃,有人腿软跪地求饶,更有人抽出腰刀虚张声势,却抖得连刀都握不稳。
“好汉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啊!”
“钱财都还你,只求留条活路!”
武松虎目圆睁,怒火更盛:“现在求饶?晚了!”
他顺手夺过一名胥吏劈来的腰刀,刀光闪处,如虎入羊群。但见寒芒过处,血花飞溅,不过眨眼工夫,七八个胥吏已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武松持刀而立,胸膛剧烈起伏。望着满地狼藉,他长啸一声,只觉胸中块垒尽消,一股酣畅淋漓之意直冲顶门。
“痛快!这等祸国殃民的蠢虫,杀之何惜!”
武松收刀入鞘,环视四周。晚风拂过林间,吹散血腥。这一刻,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爽利。
“该回去了!”
……
武松行至郓城县城门口时,已是次日午后。只见城门处围着一大群百姓,对着城墙上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武松心中莫名一紧,凑近前去。他身材高大,虽站在外围,也能看清那告示上的内容。赫然是一张海捕文书!
上面画着几幅人像,虽不甚精确,但那特征描绘,武松一眼便认出,正是托塔天王晁盖、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韩伯龙,以及他自己的画像!罪名是“勾结贼寇,劫掠生辰纲”!
武松下意识地便要转身,远走高飞。以他的本事,趁官府尚未戒严,脱身并非难事。
然而,脚步刚动,另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哥哥!”
他自己亡命天涯倒也罢了,可兄长武大郎和嫂嫂潘金莲还在郓城县中!官府既已画影图形捉拿自己,岂会放过他们?
一想到兄长可能因自己受累,武松懊悔不已,只恨自己当初只图一时快意,参与劫取生辰纲,却将骨肉至亲忘到了脑后,如今竟害得他们身陷险境!
“兄长……是武二害了你啊!”
武松虎目含泪,心中如同油煎火燎。
他不敢怠慢,立刻压低了斗笠,扯了扯衣襟,混在人群中进了城。
他不敢直接回家,而是绕到兄长家宅后巷,寻了个僻静处,翻墙而入。屋内果然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武大郎和潘金莲的影子?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正自惶急,忽听得墙外有两个邻舍老妪路过,低声交谈。
“唉,你说这武家老大两口子,真是无妄之灾啊……”
“可不是么!那武二在外面劫了什么生辰纲,官府拿不住武二,便把他哥哥嫂嫂抓了去,关在大牢里,说是要逼武二现身呢!”
“啧啧,真是造孽……那武大郎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怎受得了牢狱之苦?听说在牢里病得不轻……”
兄嫂果然被自己牵连入狱!武松只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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