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公子,你给醉香楼写的诗还在这里面挂着,你这还不是浪荡不羁么?老朽可曾说错?”
陈起超本想将子龙等人押至知州府,细细查问后再做定夺。哪知现场的百姓已经开始高声吆喝:“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出钱给我们盖房子,抓他做什么?”
“我们又没有出一分钱,都是贵人老爷、小姐们出钱,这位公子何罪之有啊?”
“司马大人莫要抓错了人。”
“放人!放人!”
“放人!放人!”
“放人!放人!”
开始只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人、几百人排山倒海地喊,场面相当壮观。可战场上血海里厮杀过的,什么事能撼动陈司马的心?只见陈起超面沉似水,充耳不闻,挥手卷了子龙就走了。
完全置现场百姓的想法于不顾,不仅如此,还着人把围观的百姓驱赶了,“陈司马有令!私自聚集者,如同谋反,可当场狙杀!”
“你们是想死吗?散开散开!”
“陈司马有令!违令者斩!”
“散开散开,各回各家!”
平头百姓谁不怕手持利刃的官兵,听到如同谋反的大罪,更是纷纷走开,虽议论纷纷,但也不敢再多言了。
骑兵齐声呵斥,雪亮枪尖逼退人潮。子龙被押走时回头望去,只见王青萍攥紧绢帕站在原地,裙裾在风中如蝶翼扑朔。
知州府后堂,陈起超卸下佩刀重重搁在案上:“你父亲收百金入狱,你倒变本加厉?”烛火摇曳中,他眼角细纹里藏着疲惫——连月来湖州官场剧变,这位司马已三日未眠。
子龙揉着发麻的手腕苦笑:“世伯可知,如今湖州粮价已涨三倍?百金若分发百姓,仅够万人十日稀粥。”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出筹款明细,“魏家出粮,王家购材,尤家负责工匠。所谓拍卖,不过是个由头。”
陈起超凝视水痕渐干的图案,忽然一掌拍在案几:“糊涂!你当那些豪绅真是菩萨心肠?王家在江淮有十七处粮仓,魏氏掌控江南木料运输——”
言及至此,陈起超又叹气道:“难得世侄你仁心仁德,如此仗义疏财,这不禁让我想起你父亲。如今世侄你这样的举动,想起你的父亲,怎不令我伤感。唉,若说他收受贿赂,我却是怎么都不愿相信的……”
说起湖州司马陈起超,是子龙父亲詹不忧的部下,和唯一可以完全信赖的副手。
詹不忧平时跟军营的弟兄走得近,隔三差五地请人吃饭喝酒,谈古论今,官饷银子从不吝啬。
只听陈司马道:“他又不置田买地,又不多花销,要那一百金做什么?用屁股想也知道他是遭人陷害。”
子龙道:“不瞒陈司马,我父亲出事,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湖州知州刘炳河,他跟我父亲走得最近,知道他的共事、私事最多,但现在连他都被人杀害了。我实在是想不通……”
“刘炳河为人圆滑,看似立场不定,但他应该不会背刺你爹,因为湖州刺史若出事,作为下属,比如我一样,对于他刘炳河没有任何好处。你爹出事后我也前后想过,虽觉得事情发生得突兀奇怪,但一时实在想不出是谁下此阴手。”
“唉,算了,想不出就暂时不想了,陈司马,现下我有一桩小事需要司马帮忙,就是这次赈灾款的发放事宜。”
陈起超点头道: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若赈灾款的发放没有合理安排,也不能起到安民的作用。”
“陈司马高见!所以现在我只有拜托您了,您现在是湖州最高长官,也是我和我爹最信任的人,只有将这一百金托付给您,我才放心。”
“多少?”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二金。”
“贤侄,我真是小瞧你了,以前只知道你文采了得,写的几句酸诗,骑马射箭你全不会,怎么突然这么本事,一下子能筹到这么多钱?”
“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夸我的话,都不怎么好听呢……”
陈起超没在意子龙的自言自语,发愁地说道:“可是,贤侄,一百零二金,这也太多了!你爹当初可就是收了一百金被革了职,下了大狱,还被抄了家。你这比他还多两金,我怎么总觉得这么不稳妥呢?”
“你是怕这钱被抢了,被盗了,还是被底下人私吞了?”
“贤侄,你的脑子果然灵活,就是怕这些。你不知道,现在湖州乱得真像一锅粥。就库房没有一文钱的情况下,我还每天提心吊胆地巡街,你可倒好,一下子放一百零二金在我这里,不行不行,这钱太多了!太不安全……”
“司马大人,您觉得除了您,我还有其他人可以托付吗?”
“你容我想一想。”
“你慢慢想,大人,那一百零二金又不是一下子全部放在库房里,你可以让魏老爷等三个捐款人一点一点地上交,这样你的库房压力就没有这么大了……”
“你早说呀,那就好办一些了。”
“湖州共计十六万八千户,二十六万六千五百三十八人,这笔钱需要大概一年的时间才能落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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