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她于宣纸上反复书写同一句诗:“青松寒不落,碧海阔逾澄。”笔锋苍劲,墨迹清冽。写罢,她便就着烛火将纸笺点燃,看那点点星火坠入香炉,化作灰烟。
她深知,王爷的耐心正被逐渐消磨。紫金山兵变的消息虽被强行压制,但流言早已如野草般滋生。他如今内外交困,而长安擒拿他的部队已经快到金陵了。
王爷终于踏入了她的院落。
他站在阶下,望着端坐于镜前的她,“媚娘,如果战败,我得暂时离开金陵,你可愿随我一起走吗?”
媚娘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半晌无语。
李承凤本以为沉默已经是媚娘的回答,他想,这样也好,她可以趁机跟自己撇清关系,不要被自己连累。
他正要走开,媚娘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妾身愿意追随王爷,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承凤惊喜交加,“媚娘,我就知道,你不会舍我而去的。我们夫妇一体,我们……”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踉跄闯入:
“王爷!长安……长安来的钦差已到城外五十里!随行的,还有……詹子龙与詹世雄!”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承凤已经完全顾不上风度,跌跌撞撞地冲出王妃的院子,走到拱门处,承凤站住吩咐道:“守护好王妃,不要让她受到一点儿惊吓。”
远远地,他回首看,媚娘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原处,衣袂在风中微动,“媚娘,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去做最后的拼搏,你,你等着我的好消息。”说完,不顾甲胄还没披挂好,就冲去骑马了。
媚娘吩咐将她的房门用链索铜锁锁上,守卫如监牢的狱卒一样站立左右。自此,媚娘将自己真正地“监禁”了起来。
媚娘回到屋内,立于窗前,遥望城外方向。天际线上,似乎已有尘烟微起。
她知道,她等的那阵风,终于从长安吹来了。
这场博弈,即将落幕。
钦差仪仗抵达钟琉王府正门,旌旗蔽日,甲胄生寒。为首的钦差大臣手持圣旨,面容肃穆,詹子龙与詹世雄一身戎装,护卫在侧,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已无半分昔日商贾的伪装。
王府上下跪迎圣谕,唯独钟琉王爷僵立原地,面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卷明黄圣旨,仿佛在看自己的催命符。
“钟琉王李承凤,接旨——!”钦差朗声宣召,声音在寂静的王府上空回荡。
圣旨历数其罪:私蓄甲兵、勾结外藩、伪造盐引、残害百姓、窥伺神器……条条桩桩,皆证据确凿。最后,旨意如雷霆般落下:“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即刻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这些罪状,这些连他都不能全部了解的细节,只有,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掀翻赌桌,让他输得如此彻底,那个人……
“不——!这是构陷!是媚娘!是她这个毒妇害我!她背叛了我!” 王爷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地指向内院方向,“还有你们!”他转向詹子龙二人,“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
然而,他所有的咆哮与不甘,在绝对的王权与铁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侍卫上前,卸去他的冠冕,剥下他的蟒袍。
就在他被押解着即将转身时,内院门缓缓开启。钦差砍断锁链,放出了被软禁许久的钟琉王妃。
这一刻,王爷彻底明白了。他所有的秘密,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他看着她,眼神从疯狂的恨意,逐渐变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他输了,一败涂地,输给了这个他曾经最深爱的女人。
媚娘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无恨无怨,亦无爱,那是一种看待“过去”的漠然。
王妃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就轻纱遮面,面纱虽然遮住了她的倾城容貌,但她的风度和气质,还是无法遮掩,令在场所有第一次见她的人,都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虽然被钟琉王爷骂背叛,构陷,但王妃仍然选择同他一起走进了囚车。
囚车驶离金陵那日,万人空巷。
深秋的金陵,层林尽染的栖霞山在晨光中宛若一团燃烧的霞火,古老的城墙蜿蜒如龙,秦淮河上薄雾如纱,桨声欸乃。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风暴的城池,正沐浴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与祥和之中。
那场牵连甚广、震动朝野的系列杀人案,如同一个溃烂已久的毒疮,终于在阳光下被彻底剜去。随着真相大白,钟琉王爷及其党羽的覆灭,盘踞城内的飞刀门被连根拔起,王府的私兵虎贲卫也已缴械解散。曾经笼罩在金陵上空的疑云与血腥气,被清爽的秋风吹散,留下的是朗朗青天,与一种痛定思痛后的清醒。
秩序的重建,在街衢巷陌间悄然发生。
城门处的守卒换上了崭新的衣甲,查验通关文牒时眼神锐利而公正,再无往日的倨傲与索贿的暗示。曾经被王爷党羽把持的市舶司、盐铁司,如今由朝廷新派的干吏接手,案牍如山,却条分缕析。码头上,货船有序停靠,苦力们喊着号子,将来自天南地北的货物装卸上岸,商贾们脸上不再是提心吊胆的谄媚,而是踏实经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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