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洞终于能容人弯腰通过时,世雄抬手叩了叩对面的砖面。不过片刻,子龙端着两盏杏仁酪钻了过来,衣服上还沾着邻院的梅花香。“这洞该起个名号,”他笑着将温热的瓷盏塞进世雄手里,“就叫‘通义门’如何?”
这扇门一开,两座府邸几乎就变成了一个:青萍包的槐叶冷淘会突然出现在子龙书案上;子龙所得的西域葡萄酒时常带着余温摆进世雄膳厅。某日下雪,仁杰抱着蹴鞠穿梭往返七次,把这道门当成了最有趣的游戏。
长安新宅的喜庆气息尚未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乔迁宴上的酒香与欢声。
世雄与子龙正站在庭院中,商讨着如何将那道被戏称为“通义门”的墙洞修饰得更为雅观些,或许该镶上一圈雕花木框,再挂上一幅薄帘。
子龙终于同意了老圈儿的请求,新进了五个家仆来帮忙家务事。家仆们则仍在好奇地熟悉着新环境的每一个角落,从曲径通幽的回廊到玲珑剔透的假山,处处透着新鲜与贵气。
然而,这份宁谧与欢愉,被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骤然踏碎。蹄铁敲击在朱雀街光洁的石板上,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只见数名身披玄甲、腰佩环首刀的羽林卫,如一阵黑色的旋风,疾驰至府门前,勒马停驻。为首的小校甚至来不及完全下马,便对着闻声出迎的世雄与子龙躬身抱拳,声音因急促而略显沙哑:
“詹将军!詹将军!卑职奉大将军之令,特来禀报!前御史大夫童炎家的大公子童伯金……昨夜于府中暴毙!”
“什么?”世雄眉头骤然锁紧,方才谈论家事的闲适神情瞬间褪去。童家虽已衰微,但童家世代官宦,从前朝开始就是朝中重臣,前御史大夫童炎的父亲童世亮身为三朝老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如今他的孙子突然离世,绝非寻常。子龙在一旁也是面色一凛,与世雄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那羽林卫小校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后续的话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将军,情况有异。童大人死状……极为蹊跷,疑似……疑似被人毒杀!”
“毒杀?!”这两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温暖的春日空气。朝廷重臣在长安天子脚下,于自家府邸中被毒杀,此乃惊天大案,足以震动朝野,引发圣颜雷霆之怒。
世雄没有丝毫犹豫,军旅生涯赋予了他的决断力在此刻展现无遗。他立刻转身,对紧随其后的亲兵队长厉声下令:“传我将令!即刻调派一队人马,火速包围童府!许进不许出,府内一应人等,包括童氏亲眷、仆役、门客,全部集中看管,严禁相互串通,更不得擅自离开!若有违抗,军法从事!”
“是!”亲兵队长领命,快步离去,甲胄铿锵作响。
世雄又看向子龙:“子龙,你与我同去现场。此事非同小可,需得谨慎处置。”子龙郑重点头:“理当如此。”
世雄又吩咐青萍和仁杰,带着勘验工具,随后赶到。
就在世雄与子龙披上外袍,准备亲自前往童府的同时,万年县县令在接到童府管事的初步报丧后,得知世雄将军已派兵封锁现场并初步判定为他杀,深知事态严重,立刻派出了县里最得力的刑侦力量——县尉张文远,率领着经验丰富的仵作老周,以及精通文书律例、负责记录勘查过程的司法佐史李默,并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捕快,火速赶往位于万年县辖区的童府。
童府坐落在长安城东的崇仁坊,门庭高大,此刻却被一种死寂与肃杀的气氛笼罩。朱漆大门前,世雄麾下的士兵们持戟而立,面色冷峻,将一些闻讯前来打探或吊唁的人们隔绝在外,低声的议论与猜测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世雄与子龙甫一踏入府门,一股混合着奢华与衰败的诡异气息便扑面而来。亭台楼阁依旧精致,抄手游廊曲折婉转,但往日的喧嚣与生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仆役们惊惶不安的眼神和隐约可闻的压抑哭泣。
童伯金的尸体是在他的书房内被发现的。书房位于府邸深处,陈设典雅,四壁图书,显示出主人不凡的品味。然而,此刻这里已是第一刑案现场。
万年县县尉张文远等人几乎与世雄他们同时到达。张县尉年约四旬,面容精干,眼神锐利,他向世雄、子龙简单行礼后,便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仵作老周,一个头发花白、沉默寡言的老者,则提着沉重的木质工具箱,径直走向了卧榻之上的尸体。
童伯金仰面躺在榻上,身穿常服,面容扭曲,双目圆睁,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或痛苦的事物。他的嘴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角残留着已经干涸的白色泡沫痕迹,手指蜷缩,指甲因剧烈的痛苦而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了紫黑色的淤痕。
老周屏息凝神,开始了他细致而专业的检验。他先用干净的软布轻轻擦拭尸体的口鼻,观察分泌物。接着,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探入死者喉部,片刻后取出,只见针尖部分已然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黑色。“银针验毒,其色变黑,”老周的声音平稳而毫无波澜,向一旁的张县尉和两位将军汇报,“初步判断,确系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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