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不安的是,那目击者描述的年轻男子身形,竟与詹子龙有八九分相似。
“张大人。”
詹子龙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将张文远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抬眼望去,只见詹子龙立在廊下,月色为他素白的长衫镀上一层清辉,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旁边还站着同样神情严肃的詹世雄。
“你们来得正好。”张文远示意他进门,随手掩上房门,“今日有人来报,说案发当晚童伯金的妻子郑氏在外与人幽会……”
“那人就是我。”子龙径直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
烛火噼啪作响,在三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影子。张文远手中的镇纸险些滑落,他稳住心神,沉声问子龙道:“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再清楚不过。”子龙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正因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才必须前来见张县尉,说明这其中的细节详情。”
世雄只是朝张文远点了点头,表示他来的目的,正与子龙相同。
张文远长叹一声,起身踱至窗前。窗外月色清明,却照不亮他心头的阴霾。
他想起三年前如果不是童世亮推荐力保,他张文远的名字怕现在仍然是吏部名册上的一名童生,等上十年,还是二十年?才会有出仕当官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童世亮不仅是他的恩师,童家对他张文远更是有大恩。
后来有人弹劾他在任上不尊重上峰,有越权揽政的嫌疑,是当时的御史大夫童炎据理力争,才又一次保了他的前程。不仅如此,更是在一次顺利的考核后,调任了京城万年县的县尉。这其中,据说也有童世亮的授意。
万年县虽是县衙,但位于京畿重地,能够接触的王室贵族,达官显贵数不胜数,万年县衙的任上如果做得好,进入中枢也不成问题。历届万年县尉的去处,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作为童世亮的门生,张文远对于童家的感激,用语言是不能表达的。可这样的绯闻消息,到底该怎么对童世亮言明呢?难道要直接说,你孙子被害当晚,你的孙媳妇跟人在外幽会,所以没有作案时间吗?
“童公待我恩重如山……”张文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如今痛失长孙,我若知情不报,岂非辜负了他的信任?可若据实以告,对谁,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世雄此刻开口道:“文远兄你是童公的门生,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子龙和郑氏那晚一起出去吃饭,确实与俗礼相违背,但此事我已查明,跟童少公子被毒杀的事,没有直接关系。”
子龙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张文远微微颤抖的手上。他知道这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县尉,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两位将军,若我将此事如实相告童公,且不说詹将军你的名誉受损,”张文远转身,眼中满是挣扎,“童公能否相信你与郑氏是清白的,单是这深夜相会之事,就足以让郑氏身败名裂……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局面。”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声声。子龙看着张文远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在良心与道义的天平上。月光渐渐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世雄和子龙见他一时之间难有决断,就决定暂时告辞。
就在张文远几乎要下定决心之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衙役通报子龙和世雄去而复返,这让张文远颇为意外。
“张大人,”子龙这次带来的是一卷画轴,“这是醉仙楼隔壁书画铺的监控……我是说,这是那日我请画师为郑氏绘制的画像。”
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画中郑氏端坐在醉仙楼雅间内,身旁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套白瓷茶具。画角题着日期和时辰,正是案发前夜的酉时三刻。
“那日郑氏心情郁结,只因童伯金前日当众斥责她不懂收藏,损毁了一件古玩。”子龙指着画中细节,“我请画师作画,本是想让她看看旁人眼中的自己,莫要太过自轻。”
张文远仔细端详画作,忽然目光一凝:“这画中的香炉……”
“大人好眼力。”子龙会意点头,“这是醉仙楼特制的更香,每柱可燃两个时辰。画中香炉内插着的正是新点燃的更香,而画角时辰是酉时三刻。若有人怀疑,大可去醉仙楼查验那日的更香记录。”
接着,子龙又取出一个锦囊:“这是那日酒肆伙计找零的铜钱,上面刻着醉仙楼的标记和日期。若还不信,可传唤当日当值的伙计,他必定记得我们是在亥时初刻离开的。”
张文远接过锦囊,指尖抚过铜钱上清晰的刻印,长久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这些证据环环相扣,足以证明子龙与郑氏在案发当晚确实一直在醉仙楼,且离开时间与案发时间相隔甚远,郑氏确无作案时间。
世雄这时才开口道:“从醉仙楼到童府,距离太远,两刻钟的时间不足以让郑氏赶回去,完成毒杀丈夫的任务。”
“既然你们确实在醉仙楼叙话,”张文远沉吟道,“那目击者所说的巷中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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