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上前叩响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唤道:“顾老爹,顾婆婆,是我,龙三。”
门开了,一股带着暖意的水汽涌出。探出身来的是一位年纪不算很大的妇人,身形佝偻,一头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钗草草挽着,脸上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深壑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意外的清亮。她便是顾老婆子。她看到龙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看到他身后的子龙等人,连忙侧身让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屋内更是狭窄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天光。墙壁被灶火熏得乌黑,除了一桌、一灶、一床,几乎别无长物。一个同样苍老、沉默的老汉蹲在灶前添着柴火,那是顾老汉。他看见客人,只是局促地点点头,又低下头去,专注地盯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
“龙三公子,您……您怎么又来了,还带了贵客……”顾老婆子搓着粗糙的双手,声音带着渔民特有的沙哑,“家里实在寒酸,连个坐的地方都……”
“婆婆不必客气。”子龙拦住她的话头,寻了条粗糙的长凳坐下,“龙三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龙三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怜姑娘……失踪快四个月了,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求告无门,我实在看不过去。”
老顾头闷声道:“是俺们没用,连女儿都看不住……”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顾婆子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角,强笑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贵客远来,一定饿了。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就会做几个汤包,这就去弄,很快就好。”
她转身走到角落的面案前,开始忙碌起来。那佝偻的腰背在做起活计时,竟显出一种奇异的挺拔和利落。青萍乖巧地过去帮忙打水,仁杰也好奇地凑近观看。
子龙默默打量着这所贫寒的屋舍,也许是龙三的法术一直起效,这么冷的天,屋内居然是温暖的。
子龙目光最后落在顾老婆子那双灵巧的手上。只见她取出一块不知何时醒好的面团,揉、搓、甩、拉,动作如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专注的韵律感。擀面杖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轻快地旋转,眨眼间,一张张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面皮便飞落下来,整齐地叠在案上。
馅料是早已准备好的。顾老婆子揭开一个陶罐,一股极其复杂而诱人的鲜香瞬间爆发出来,充盈了整个茅屋,甚至盖过了原有的鱼腥和霉味。
那是以拆得的蟹黄、蟹肉为主,混合了细细的肉皮冻和些许调味。她用竹签挑取馅料,精准地放在面皮中央,手指翻飞,捏出十八个以上的细密褶子,每个包子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菊,顶部的褶纹中心微微透出诱人的金黄。
灶上的蒸笼热气腾腾,汤包被小心地放入。顾老婆子盖紧笼盖,看着灶火,神情庄重得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冬天的螃蟹十分难得,子龙明白,这是顾老汉夫妇提前得知自己这群人要来帮忙寻找顾小怜,顾婆婆精心准备的吃食。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已被那香气撩拨得腹鸣如鼓的子龙来说,却有些难熬。当蒸笼再次揭开时,白蒙蒙的水汽携带着更为磅礴的鲜香扑面而来。笼中的汤包,皮子变得更加晶莹,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汤汁和金色的蟹黄,仿佛一件件精妙的艺术品。
顾老婆子用盘子托着几只汤包,小心地放到子龙面前的竹桌上,歉然道:“乡下粗食,诸位客人莫要嫌弃。”
单看那蟹汤包的卖相,就知道不是凡品。一桌子人都看着子龙的脸,子龙赞道:“来的路上就听龙三不住口地夸赞顾婆婆的手艺,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龙三微笑,道:“我有幸吃过一次顾婆婆的蟹汤包,都想做她的上门女婿了。你快尝尝!”
子龙向顾老汉夫妇道了声谢,也顾不得烫,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只。那汤包软垂下来,薄皮颤巍巍地兜着沉甸甸的馅料与汤汁,仿佛随时会破裂。
子龙学着老婆子的示意,先小心地在边缘咬开一个小口,一股极其浓郁滚烫的鲜醇汤汁立刻涌入口中。那滋味,是河蟹最精华的甘美,是猪肉丰腴的滋润,是面皮淡淡的麦香,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味,只是一口汤汁,子龙几乎感动得要流下泪来,多日来在长安的委屈,似乎被这一口鲜汤治愈了。
看着子龙几乎呆住的表情,龙三和钟离学相视一笑,青萍和仁杰不明所以,也都学着子龙的样子,吸了一口汤汁。
瞬间两人也都亚麻呆住,青萍想起了还在金陵时,春天母亲陪着自己在桃花树下嬉戏的快乐情景;仁杰则是想起了那晚子龙认自己做了詹家人,还给自己取了新名字。这些快乐的回忆让人快乐,也让人感动,仁杰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子龙伸手帮他擦了眼泪,又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赞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怎会现祥瑞?顾婆婆,你祖上干过御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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