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雄道:“可不嘛,你什么时候能脱离本师父的帮忙呢?”他猛地一拍脑门,“圣上宣旨让你我即刻进宫却是真事!只顾着编瞎话,差点儿把正事都忘了!”
子龙还欲转头再看看娇蕊远去的马车,却见世雄早已翻身上马,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子龙,咱们该进宫了。那些个露水情缘你该早早放下,才能全力投入到案子里,”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长安城里的蛇,比我们想的都要毒。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莫要被蛇误伤了才好!”
子龙轻轻点头,像是郁结终于舒展般大喝了一声,策马前行,很快就追上了世雄。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永兴坊间的薄雾,一片朦胧的雾气里,街坊三三两两地站在远处窃窃私语,酒坊外围则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子龙俯身查看倒在酒瓮旁的死者卫氏,只见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并无一件像样的首饰,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裙,双手因常年劳作布满了老茧,此刻却再也不能擦拭任何一个酒坛了。
“卫氏的老公方老大是一个赌鬼,昨夜又去赌了。”仁杰低声禀报,“据邻居们说,方老大十分地没有人缘,到处借钱不还,还没有口德,是一个人见人憎的无赖。这无赖欠了一屁股债,前日还有人看见他在巷口殴打卫氏,就为讨几个铜钱去买酒。”
子龙的目光掠过酒坊内整齐排列的酒缸,每一口缸沿都擦得锃亮。这与门外污水横流的街巷形成鲜明对比——正如卫氏与她那个烂泥般的丈夫。
“第四个……”子龙喃喃自语。
他想起绣娘李氏,寡妇陈氏,豆腐坊的王氏,现在又是卫氏。这些女子都善良贤惠,却都嫁给了人见人憎的无赖之徒。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有一点儿不对,陈氏既是寡妇,哪里来的丈夫呢?”
世雄也皱起眉头,吩咐仁杰再去核查归义坊的案件。
不久,仁杰抱着一摞卷宗匆匆赶来,额角还沾着墨迹:“将军,归义坊陈氏的案卷找到了。”他展开泛黄的纸页,“陈氏虽是寡妇,但是新寡。她的丈夫一月前才死掉,暴毙,死因是……蛇毒。”
这四个字像惊雷般在狭小的酒坊里炸开。子龙猛地抬头,与世雄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陈氏丈夫死后,她变卖首饰接济贫苦,坊间都称她活菩萨。”仁杰继续道,“但有个更蹊跷的细节——她丈夫生前,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地痞。”
子龙缓缓站起身,酒坊里弥漫的酒香突然变得刺鼻。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墙的飞檐在晨光中投下的阴影。
“那么,师父将这四起案件定义为连环凶杀案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子龙道:“它们都具备几乎完全相同的因素,比如案件里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无赖的丈夫。”
“杀人者不是在惩罚恶人。”世雄的声音低沉,“他专杀这些善良女子,仿佛……在完成某种献祭。”
仁杰倒吸一口凉气:“献祭的话,不是应该惩罚恶人吗?死者的丈夫可都是恶行累累的人……”
“凶手的想法是无法用正常逻辑推理的,”子龙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恶夫配贤妻,就像……阴阳两极。而凶手杀掉这些女人,一定有某种我们现在还没了解的原因。”
他想起了烟霞的推断: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已经成精的蛇妖。他可能在修行某种邪恶功法:吞噬人的怨念,也吸食善良人的血,来滋养和提升自己的修为。
子龙将烟霞的猜想讲出来后,世雄与仁杰都陷入了沉思。窗外日影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有看不见的蛇在阴影中游走。
“若真是蛇妖……”世雄刚开口,酒坊内的烛火忽然齐齐摇曳。
子龙抬手示意他噤声。他走到卫氏的遗体旁,轻轻拨开她颈后的碎发。在紫黑色的竹简印记下方,两个细小的针孔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你们看。”子龙的声音低沉,“这针孔周围的皮肤,是不是泛着淡淡的青色?”
仁杰凑近细看,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蛇鳞的纹路。”
“这么说,凶手可能不是人类,”世雄叹了口气,“为什么烟霞不出手制止呢?”
“她还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子龙替烟霞解释道:“而且,之前烟霞姐姐就曾经说过,妖、魔修行不易,如非特殊情况,她并不想轻易破坏别人的修行。”
可这跟王西宾的猫鼬不同,这个蛇妖已经在害人了,子龙大大地腹诽道。谁知仁杰也是他这般心思,道:“烟霞姐姐也过于仁慈了,这个蛇妖已经在害人了,她还犹犹豫豫,可真是妇人之仁了。”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地下,一个不为人知的洞穴深处。
烛火映照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对着一面水镜梳妆。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妖冶的面容,眼角微微上挑,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
他——或者说它——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尖缠绕着一缕暗红色的气息。那是从卫氏身上汲取的“善念”,纯净得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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