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她的声音沉静如古井,“明日启程回蔡州。立刻帮我唤烟霞到此。”
“烟霞,你是赵侯重托之人,子龙的安危都维系于你,我能相信你吗?”秉莲夫人站在书桌旁,手里执着一本《道德经》,面上无波无痕。
烟霞单膝跪了下来,“秉莲夫人,您有什么吩咐,烟霞必当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秉莲点头,“早听说你是忠仆,你起来吧。我没有赵侯那样的重责大任要你去完成,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帮我给子龙传个信。告诉他我明天就会离开长安,返回蔡州。”
秉莲夫人抽出书中夹的一封信,交给烟霞,“还有,我给他留了一封信,等他回来后,你当面交给他。”
烟霞接了信,静静地等了好长时间,可秉莲夫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似是在想一些久远的心事,出了神。
翌日,得知烟霞要给子龙传信,世雄赶紧也插话道:“现在出了一件案子,事关皇家清誉,皇上非常重视这个案子,我不管詹子龙,青萍却必须回来!”
烟霞点头,“他就是带着青萍走的,您把青萍召唤回来,可不他也就跟着回来了吗?你当别人都看不出你的打算呢?”
子龙和青萍刚刚从白池子回来的第二天,就从仁杰手里接下了一桩骇人离奇的案件。
仁杰接下这案子七八日了,从接案子的第一天起,眉头就紧锁着,没有舒展过。这天终于等到子龙回来,仁杰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他二人往书铺而来。
长安城里最大的博然书铺,坐落在东市最热闹的十字街口,三层的朱漆木楼,飞檐下悬着一块气派的黑底金字的匾额,博然书铺四个大字,乃本朝书法大家诸遂良亲手题写。
作为文化散播的中心商店,博然书铺自带一种贵气和书卷气。进进出出的客人虽然多,但井然有序,绝不喧闹,端的显示出京城书铺的书香范儿。
子龙掀开牛皮帘子,一股混合着墨香、纸香和雪碳燃烧后的好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时之间,子龙有些恍惚。
来到这个时代时间不短了,不爱读书的詹大勇从来没有进过书店,可爱读书的子龙居然忘了,还有书铺这种好去处。
书铺里头比外面看着更惊人,四壁通天彻地的书架,堆积了各种书册、竹简、古籍、蓝本、抄卷……
跟后世电子书横行的时代不同的是,这是一个纸质书畅销的时代,任何写在纸上的故事,都会卖出价钱,区别仅在于是否热销。
书铺的后面坐着一排十二位先生,正在紧张地阅卷和排版。再后面是排版和印刷的手版工坊。
最显眼的,当然是书铺最中央的那张梨木大案——上面摆着最畅销的书籍:除了《诗》、《书》、《礼》、《易》、《春秋》这些经典古籍,还有《初唐四杰诗歌集》、佛家经典《金刚经》、《法华经》、道家经典《道德经》史书《史记》、《汉书》,孩子们的启蒙书籍《千字文》、《蒙求》、《艺文类聚》、《初学记》这些识字素材。
你道唐代的书籍如此匮乏吗?错错错!
只听得安静的书铺里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吆喝:“《公主遗恨》第六版,今日仅三十册!先到先得!”
遂即就是默默地人头攒动,很多人自觉地聚拢到大柜台前,排起了长队。
伙计将新印得得簇新话本,用藤编书箱在空中通过缆绳传递了过来,柜台上堆着小山似的书本,浅蓝色的封皮上,烫着四个隶书大字曰公主遗恨。
得知羽林卫中郎将莅临,一个穿着青色圆领绸衫、额角微微沁出汗珠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迎了上来,他体态丰盈,脸庞圆润,正是博然书铺的掌柜苏文明。
唐代崇尚以丰腴体态为美,苏文明的身形正是时下最流行的,虽有些肥胖,但穿着整齐讲究,只见他一副玄色软脚幞头巾,束得端正齐整,腰间是一条深褐色革带,带上悬着一枚鎏金书卷状配饰,细麻襕袍一丝褶皱也无,袍下是一双乌皮六合雪地靴,靴面洁净,不见一星儿尘泥。这身装扮,透着跟别人绝不雷同的文化工作者的干净气质。
虽然因为匆忙小跑呼吸急促了些,但苏文明的态度是惯常应对各色客人时的从容熟稔,眼神里交织着应对官差时的圆熟审慎,这正是这间京城最大书铺掌柜该有的模样——既有文墨行业的书卷气,又不失长安商贾的精明与伶俐。
仁杰向苏文明介绍了子龙和青萍后,“几位官爷,你们可算来了!”苏文明一边引他们往楼上清净的账房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望那抢购的人潮。
子龙问他道:“苏掌柜的买卖不错啊,这《公主遗恨》写的是什么内容啊,竟然如此畅销?”
苏文明惊讶地看了一眼子龙,轻声道:“将军军务繁忙,估计买书的时候少,否则怎会不知这满天下都畅销的书呢?”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我敢断言,即便过去一千年,这本书都会是最畅销的流行话本!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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