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源星,一颗被淡紫色恒星“耀光”温柔照拂的湛蓝星球。
在它富含氧氮的大气之下,蜿蜒的荧光河流穿梭于广袤的巨型真菌森林之间,每当两颗轨道交织的小月亮升起,整片大陆便铺陈开一幅流动的、闪烁着亿万微光的画卷。
这里孕育了卡瑟兰文明——一种直立行走、覆盖虹彩色几丁质外骨骼的智慧生命。
他们拥有两对复眼,能看见远比人类丰富的视觉世界,他们的城市是由螺旋晶体自然生长而成的建筑群,与星球环境完美融合。
作为刚刚踏入星际时代的卡瑟兰文明,起初,一切都是辉煌的。
星历元年,当第一艘聚变驱动飞船“初跃号”在绿源星的夜空中划出那道炽热而优美的尾迹时,全球七百余座城市的公共广场上,数以亿计的卡瑟兰人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外骨骼上的光泽因激动而呈现出统一的金橙色波纹,那是整个文明的情绪共鸣。
在“晶冠城”中央广场,当时还年轻的科学家克罗恩站在观测台上,他的主复眼紧盯着正在突破大气层的那个光点,较小的副复眼则记录着周围人群能量场的和谐振动频率。
“我们做到了。”
他对自己说,震动膜发出低频的、充满敬畏的共鸣。
随后五年,是基础设施建设的高潮期。
轨道船坞“萌芽之环”在距离绿源星三千公里处建成,它的结构模仿了卡瑟兰人最擅长的螺旋晶体生长模式,由生物聚合物与轻质合金交织而成,表面覆盖着能进行光合作用的生物膜。
到星历第十年,已有十七艘不同功能的航天器在这座船坞中诞生,包括三艘具备长期深空航行能力的科考船。
科学理事会在星历第十五年发布了《百年星图:卡瑟兰文明星际发展纲要》。
这份长达三千页的文件详细规划了从恒星系内资源开发到邻近星系探索的每一步。
执政议会则颁布了《深空拓殖法典》,确立了“理性探索、和谐共生、知识共享”三大基本原则。
那是一个共识凝聚、目标明确的时代——卡瑟兰人真诚地相信,凭借他们严谨的科学方法、独特的环境适应能力以及深入骨髓的社会协作精神,必将在这浩瀚星海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未知的异常不知从何时起,正悄然无声地改变着文明的底层结构。
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最初的涟漪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它扩散开的波纹,终将扰动整个湖面。
星历第一百零三年,史学界爆发了首次重大争议。
争议的核心是一组在第三大陆“荧光海”地区发现的古代碑文。
这些碑文使用了一种早于现行卡瑟兰文字三千年的象形符号系统,记载了关于“大迁徙时代”的关键信息。
由资深考古学家索恩领导的团队经过十年破译,于星历第一百零三年发布了第一版解读报告。
报告指出,碑文显示卡瑟兰文明的祖先是在一次“全球性生态剧变”后,从星球的另一侧大陆迁徙至现在的主要聚居区的,迁徙原因是“天空颜色改变引发的光合链崩溃”。
几乎在同一时间,年轻的语言学家莱亚,当时她还只是助理研究员,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解读。
她引入了一套全新的语法重构算法,认为碑文中的关键符号不是描述“生态剧变”,而是“周期性恒星耀斑导致的磁极反转”。
在她的版本中,祖先迁徙不是因为环境恶化,而是为了“追寻更稳定的灵性能量场”。
两个版本都逻辑严密,都能完美解释碑文中的每一个符号排列,却得出了截然不同的历史叙事。
争议迅速从学术期刊蔓延到公共领域。
支持索恩的学者组成了“环境决定论派”,支持莱亚的则形成了“能量共鸣派”。
双方在《文明史学刊》上连续发表了四十七篇互相驳斥的论文,每一篇都证据充分、推理严谨。
星历第一百一十三年,科学理事会不得不介入调停。
在经过长达两个行星年的听证会后,理事会做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裁决:承认两种解读“在现有证据下具有同等学术价值”,建议以“多元史观并存”的方式纳入教科书。
表面上,争议平息了;实际上,卡瑟兰文明对自身历史的认知基础,出现了第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从这一年起,初级教育中的历史课程开始包含两个并列的章节,老师们被要求“客观呈现不同观点,让学生自行判断”。
没有人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当孩子们问道“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时,成年卡瑟兰人外骨骼上闪烁的,已不再是代表“确知”的明黄色,而是一种困惑的浅蓝色。
星历第一百一十五年,理论物理领域遭遇了更直接的冲击。
卡瑟兰文明的物理学建立在独特的“振动-共振”模型之上,他们认为宇宙的基本单元不是粒子,而是不同频率的“时空共振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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