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去的人,的确没人记得名字,但他们留下了气味:泥土的味道、汗水的味道、血的味道、还有那股子说不出的倔强气息。
后来有人统计过,那一仗,我军阵亡三千余人,日军伤亡一万两千以上。
数字冰冷,但细节温暖:有个叫王小六的炊事兵,临死前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战友怀里,说:“替我吃掉。”
那干粮硬得像石头,却裹着体温。
新兵咬了一口,眼泪滴在上面——不是因为苦,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活着的意义”。
有个新兵第一次杀人时呕吐不止,张灵甫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你不是杀人的,你是救人的。”
他声音低沉,眼神却亮如刀锋,仿佛能穿透人心最深的恐惧。
那士兵愣住,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忽然笑了:“团长……我好像懂了。”
还有一个老兵,临终前把怀表交给张灵甫:“帮我带回去,给媳妇看一眼。”
表壳已裂,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那是他离开家那天的时间。
张灵甫握紧它,像握住一段未尽的梦。
9日24时,全歼106师团,鼓舞全军士气,振奋国人抗战信心。
那一刻,万家岭的夜空被炮火染成赤红,风里飘着焦糊味、硝烟味、还有血腥味交织的气息,像是大地在喘息。
当日,薛岳命令各部队选拔勇壮士兵200至500人,组成敢死队,率先出击。
各部队长官靠前指挥,有人喊:“谁敢跟我冲?”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都举起了枪。
19时,13支敢死队举起大刀,奋勇出击。
刀光映着月色,冷得刺骨;脚步踏碎枯枝,脆响如骨裂。
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怕死了没人记得这仗打得有多狠。
各主力部队紧随其后,前赴后继。
一个连长摔断腿还在爬着往前挪,嘴里喊:“别停下!再往前一步,就是胜利!”
他的血滴在泥地上,像一朵盛开的花。
血战106师团防御阵地彻底崩溃。
日军溃兵四处逃窜,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跳崖自尽,还有的抱着炸药包冲向我军阵地——那是绝望的最后一搏。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味道,混杂着泥土与铁锈的腥甜,让人想吐又不敢吐。
此时,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借助日军空军投下的照明弹,换上士兵衣服,混在不足千人的溃军中,狼狈而逃。
他藏身于密林深处,浑身湿透,脸上沾满泥巴和血迹,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
据后来日军战俘交代:中国军队曾经搜索到他,距离不过数十米。
但因天色太黑,没有发现躲在密林中的松浦。
那一瞬间,命运就像一根细线悬在空中,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之后,他带领少数残兵逃出树林,与前来救援的铃木旅团会合。
铃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活着?”
松浦苦笑:“我命不该绝。”
可他知道,这不是运气,是中国人没看见他——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军官是不是活着。
与此同时,日军各路援军都已赶到万家岭一带,展开一片混战。
炮火轰鸣声震耳欲聋,爆炸掀起的热浪扑面而来,脸颊灼痛,耳朵嗡嗡作响。
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前进,有人摔倒就爬起来继续跑,有人倒下就让同伴背着他走。
鉴于歼灭日军106师团的目的已经达到,而各部队的伤亡均很惨重,薛岳立刻命令各部队迅速撤出战斗。
电报传到前线时,张灵甫正靠在一棵烧焦的老松树旁休息。
他闭着眼,手指摩挲着那枚怀表,指尖传来冰凉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老兵最后的温度。
副官轻声问:“要不要追?”
张灵甫睁开眼,目光如炬:“追什么?我们赢了。”
那一刻,他不再是战士,也不是将军,只是一个疲惫的男人,眼中泛着泪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后来,在万家岭山脚下的废墟里,人们发现了一张纸条,夹在一块破碎的军帽里:
“中国人不讲规矩,但他们守信用。我输了,但我敬佩他们。”
署名是松浦淳六郎。
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多年后,一位日本老兵回忆起那个夜晚:
“我们在山下埋伏,听见对面有人唱歌,声音不大,但特别清晰。他说:‘兄弟们,咱们打完了,回家吧。’”
他当时以为那是幻觉,后来才知道,那是中国军人在唱《送别》——他们在为死去的人送行。
那晚之后,万家岭成了传奇。
不是因为它打了胜仗,而是因为它教会了所有人一件事:
真正的勇气,不是不怕死,而是明知必死,仍愿向前一步。
张灵甫站在山顶,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记忆里的尘埃。
他望着远方,阳光洒在他脸上,不再冰冷,也不再炽热。
只是温柔地,像母亲的手——那是他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温度,不是战场上的烈焰,而是心底深处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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