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没有传音，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但张之维看懂了。
他从柳真人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看懂了一切。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自己布局成功的淡然确认，是一种棋手对自己棋子落位的最终审视。
“成了……”
这两个字，在老天师的心中，如同一块悬挂了六十多年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肌肉微不可查地松弛下来。那双总是半睁半闭，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睛里，在这一刻，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欣慰与感激。
他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师弟张怀义跪在自己面前，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孙儿托付给自己，眼神里的决绝与痛苦，至今历历在目。
“师兄，这孩子……苦啊！他身负的，是万恶之源！我只求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他还想起了更早之前，师父张静清临终前的最后一口气，拉着他的手，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嘱托：
“之维……甲申之乱……根源不在八技……守好龙虎山……守好……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公司也在找！
可找到之后，却发现那是一个比八奇技加起来还要棘手的，无解的难题！
她不老不死，炁如狂潮，身世成谜。她就像一个被塞进了凡人躯壳里的神明残片，时刻都在承受着自我撕裂的痛苦。
公司用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现状。
而他张之维，身为当世绝顶，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个疙瘩，一个连师弟的托付都比不上的，源自师父临终遗言的沉重枷锁。
直到今天。
直到他看到柳真人出现。
直到他看到那个常年活在自我折磨中的女孩，在柳真人面前，露出了那种……婴儿般满足惬意的笑容。
张之维知道，自己赌对了！
几十年的等待，几十年的布局，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逼迫，在这一刻，都有了结果！
他对着远处那道青袍身影，在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细微动作中，缓缓地，满怀着一个晚辈对祖师爷最崇高的敬意与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胜过千言万语。
楚休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也看懂了老天师的感激。
不过，他并不在意。
张之维有张之维的算盘，而他，有他自己的收获。
就在刚才，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生命精华】没入冯宝宝眉心的瞬间，他不只是在安抚她狂乱的炁。
更像是一台最高精度的探测器，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对她身体最深层次的扫描和数据采集。
【叮！检测到目标‘冯宝宝’，分析开始……】
【分析完毕！】
【目标体质：神之残躯（伪）】
【目标能量核心：世界本源碎片（混乱状态）】
【核心特性：不老，不死，能量无限，自我修复。】
【负面状态：能量奔流，神魂磨损。因‘容器’与‘核心’不匹配，能量时刻处于狂暴状态，持续对‘容器’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磨损。】
【解决方案推演……】
【唯一解决方案锁定：以宿主‘生命精华’为引导，进行长期、持续的能量梳理与神魂温养，直至‘容器’与‘核心’彻底同调融合。】
楚休的神魂空间内，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高效。
所有的信息，都与他的猜测完全吻合，甚至更加详尽。
冯宝宝的身体，确实是一个完美的“容器”，只是这个容器里，装着一股她自己根本无法掌控的，源自世界本源的“碎片”。
这股力量，赐予了她不老不死，也带给了她永恒的痛苦。
而自己的【生命精华】，源自【神级光合作用系统】转化的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正是梳理、安抚，甚至最终完美融合这股力量的……唯一钥匙！
冯宝宝，不仅仅是系统任务【钥匙的守护者】的核心目标。
她更是自己这棵“千年柳树”，最终要进化成【世界树】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甚至是最关键的一环！
那块“世界本源碎片”，对自己未来的进化，有着无法估量的好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楚休在心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平静地宣告了主权。
这无关情爱，无关欲望，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命层次上的“归属”。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还处于迷离状态，嘴角挂着甜美笑意的女孩。
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的，已经彻底傻掉的张楚岚。
楚休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转身，在一片死寂的广场上，在数万道混杂着敬畏、恐惧、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双手负后，施施然地，一步一步，走回了观礼台。
他来时，如微风拂面，波澜不惊。
他去时，却在每个人的心里，掀起了足以颠覆世界的惊涛骇浪。
青袍道人的背影，与来时一样平凡，可在众人眼中，却仿佛是一座正在缓缓远去，镇压了整个时代的巍峨神山。
只留下，一个让无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的，关于“神”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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