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将抗战时期的重庆城严严实实地笼罩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嘉陵江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哗哗的流淌声如同这座山城压抑的呼吸,又似无数先烈的低语,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坚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远处煤炉燃烧的烟火气,交织成一种独属于战时陪都的、既紧张又充满韧性的气息。
在城郊一处被遗忘的贫民窟深处,低矮的棚屋挤挤挨挨,污水在泥泞的小巷中蜿蜒。老方修表铺的木门在这片破败中显得并不起眼,此刻正虚掩着一道缝隙,如同一只警惕的眼睛。凌啸岳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他身着便装,却难掩军人特有的挺拔身姿。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警惕地环顾四周,每一个阴影,每一次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审视。确认无人跟踪后,他如同狸猫般轻巧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闪身而入。
叮铃——门上的铜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深潭,激起凌啸岳心头一阵细微的紧张。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是他最后的保障。
客官修表?柜台后,老方抬起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神如同两道寒光,瞬间扫过凌啸岳的脸。这是一个面容沧桑的老者,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沟壑,双手布满老茧,那是常年与精密零件打交道留下的印记,然而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阅尽世事的精明与警惕。他看似随意地擦拭着一块旧怀表,实则每一个动作都在观察着来人。
凌啸岳心中微定,老方的眼神让他确认了这里的安全。他微微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嗡鸣,只有两人能听清:老物件,走时不准了。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简单,却承载着生死攸关的信任。
老方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掀开柜台后的布帘,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招待一位普通的顾客:里面请,我给您看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融入这夜的背景中。
穿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过道,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旧木头混合的特殊气味。凌啸岳来到里间,这是一间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小屋,与外面的修表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旧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线条,桌上摆放着各种修表工具,井然有序。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如同猛虎般转过身来,带着一阵风。
啸岳,你可算来了。秦海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的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这位重庆警察总局的刑侦队长,此刻褪去了警服的威严,换上了一身粗布便装,但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硬汉气质丝毫未减,反而因这朴素的衣着更添了几分沉稳。他心中早已对这位从南京撤退下来的少校充满敬佩,期待着能并肩作战,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凌啸岳点点头,与他有力地握了握手,掌心的老茧传递着同样的坚定:海龙,辛苦你了。他知道秦海龙在警察系统内周旋不易,既要搜集情报,又要掩人耳目。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秦海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显示出内心的激动与信任,介绍一下,这位是沈煜默,警察厅档案员,也是我们的新伙伴。这小子可是个能人,过目不忘,厅里的陈年旧档没有他不清楚的。
角落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闻声站起身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刚从学堂出来的书生。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凌啸岳接触时,凌啸岳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锐利。凌少校,久仰。沈煜默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带着书卷气,却又透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他心中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少校充满了好奇与敬意,同时也暗自庆幸能加入这样一个充满力量的团队,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凌啸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这个看似普通的档案员,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洞察世事的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煜默同志,以后并肩作战,不用客气。他伸出手,语气真诚。在这样的年代,每一个愿意站出来的人,都值得尊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如同猫爪踏在棉絮上。老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警觉,迅速掀开门帘,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将身体线条勾勒得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扫视间带着冰冷的杀意和高度的警惕。
鹰眼到了。老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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