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带着无声的尖叫。林秀雅带来的那份情报、昨夜截获的那串诡异跳变的电码、以及渡边一郎今夜反常的雷霆行动——这些原本孤立的碎片,在凌啸岳和沈安娜的脑海中飞速碰撞、拼接,最终勾勒出一个令人背脊发凉的轮廓。
“内鬼……”沈安娜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两人早已紧绷的神经。军统内部,竟然藏着日军的眼线!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心头,吐着信子,散发出致命的寒意。这意味着他们每一次会议、每一次部署,都可能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进行;意味着无数同志的鲜血,可能正因这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而白流。
沈安娜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与急切。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眼神锐利如鹰隼:“必须立刻转移林秀雅的家人。”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去联系老方,他在南岸的那处安全屋,应该还稳妥。”
“等等。”凌啸岳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那是属于女性的柔滑肌肤,但肌肤之下,却蕴藏着一股惊人的坚韧力量,那是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磨砺出的特质。“现在出门太危险。”他沉声说道,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渡边既然敢动手,就绝不会只派几个人。整个重庆城,恐怕已经被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我们自投罗网。”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猛地拉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勃朗宁手枪。他将枪拿起,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递给沈安娜:“这个你带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保险栓已经打开,随时可以击发。”
沈安娜接过枪,入手微凉,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拂过枪柄,那里缠着一层薄薄的黑色防滑胶带,胶带的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包浆。这无疑是凌啸岳常用的配枪,枪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量。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担忧,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迅速将枪藏进手袋深处,指尖触到袋底那个冰凉小巧的金属物件——那是昨晚在孙志远别墅冒险拍下的微型相机。里面储存着几张模糊却关键的面孔,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侧影,与她记忆中日军特高课课长渡边一郎的档案照片,竟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沉得更厉害了。
凌啸岳看着她将枪藏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用指尖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明天上午十点,国泰大戏院。”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我会安排可靠的人接应林秀雅,务必确保她的安全。”顿了顿,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那边,想办法拿到苏曼丽的指纹。老方有渠道,可以秘密比对日军特务数据库。这或许是我们揪出内鬼的关键一环。”
沈安娜点了点头,将手心的字迹牢牢记住,也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刻在心上。
雨势渐渐歇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残雨声。沈安娜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拉开报社办公室的大门。夜色如墨,街角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她踏出大门的瞬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从街角悄然滑过,车灯熄灭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沈安娜的心猛地一跳,她若无其事地拢了拢头发,眼角的余光却如雷达般扫过那辆车。透过后座窗帘的一道细微缝隙,她清晰地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反光——那是金丝眼镜!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百分之百确定,那张脸,正是昨晚在孙志远别墅见到的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看来,这场惊心动魄的追查与反追查的游戏,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提前拉开了序幕。她握紧了手袋,加快脚步,身影迅速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凌啸岳站在窗前,一直目送着沈安娜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尽头,那扇窗户在他身后留下一个孤独的剪影。他的眉头紧锁,内心充满了焦灼与不安。他知道,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别,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山城,生命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利刃,猛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凌啸岳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疾步上前,一把抓起听筒。
“老凌!不好了!档案室……档案室发现了窃听器!沈煜默他……”电话那头传来秦海龙焦急而嘶哑的声音,话未说完,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滋滋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切断。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喂?喂!秦海龙!秦海龙!”凌啸岳对着听筒厉声大喊,但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