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娜接过电报,指尖纤细白皙,划过那些冰冷而密集的数字密码,仿佛能透过这些数字,看到那个隐藏在暗处,两面三刀的男人的嘴脸。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鄙夷,有痛恨,也有一丝任务即将达成的释然。孙志远这条老狐狸,藏得可真够深的,没想到我们追查了这么久的内鬼,竟然是他。她放下电报,抬眼时,目光与凌啸岳不期而遇。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从三天前在记者招待会上那场看似针锋相对的初次交锋,到此刻在这小小的指挥中心里并肩作战,他们之间的试探与戒备,如同初春的冰雪,正在悄然消融,凝结出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相互信任的微妙情谊。
老方那边有消息吗?凌啸岳率先移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岔开了话题。
刚收到消息,沈安娜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地下党武装已经全部到位,隐蔽在指定位置,只等鬼子入瓮。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老方特别交代,侧翼的伏击圈,要特意留一个小小的缺口,一个......看似能让小股敌人突围的缺口。
凌啸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知道。他的视线投向军火库西南角那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那是留给渡边的逃生通道,也是我们收网的最后一道防线。我要让他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以带着残部突围,这样他才会在陷入重围时,第一时间选择往那里跑,而不是困兽犹斗。他忽然转头看向沈安娜,月光恰好透过窗棂,洒在她清秀温婉的侧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的清冷,勾勒出细腻的轮廓和长长的睫毛。沈小姐似乎对兵法也颇有研究?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一丝欣赏。
记者嘛,沈安娜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片刻的失态和心跳的微加速,杂学旁收,什么都得懂点皮毛,才能更好地......记录事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凌啸岳身上那股独特的矛盾气质——既有军人的冷酷如冰、杀伐果断,又深藏着一颗炽热的、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这份矛盾,像一块磁石,让她原本坚定如磐石的立场,开始不自觉地动摇,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伴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的啼叫,共同编织着战前特有的,紧张而压抑的序曲。诱饵已经布下,只待那只狡猾的狐狸,一步步踏入精心设计的陷阱。
凌晨一点,浓稠如墨的夜色笼罩着黑石坡军火库。外围的防御阵地,在惨白的月光下,正以一种近乎刻意的姿态袒露着。三个哨兵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蜷缩在掩体里,脑袋一点一点,若非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三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他们的步枪随意地斜靠在冰冷的工事上,枪栓处凝结的些许锈迹在月光下反射出迟钝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守军的懈怠与疲惫。铁丝网如同一条慵懒的巨蟒,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却在西北角一个最不起眼的转角处,豁然裂开一道半米宽的缺口,缺口边缘的铁丝被粗暴地拧断,旁边散落着几个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浓烈的劣质烧酒气味尚未完全消散,像是哪个失职的哨兵醉酒后的杰作。
报告少佐!军火库防御力量果然如预期般大幅削弱!通讯兵压低的声音在渡边一郎的指挥车里响起,尽管极力克制,那份即将到手的功勋带来的兴奋仍像煮沸的开水般在字里行间翻滚,前线观察哨反复确认,正规军已撤离至少三分之二,剩余兵力大多疲惫不堪,防御部署与我们先前获得的情报完全一致!尤其是西南角,简直形同虚设!
渡边一郎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得意笑容,修长而保养得宜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腰间军刀的鲨鱼皮刀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合体的黑色夜行衣,平日里那副金丝眼镜和温文尔雅的学者风范被彻底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孤狼般的警惕与狠厉。防御图上标注的西南角,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可有任何异常动静?比如,埋伏的迹象?
没有发现任何埋伏迹象,太君!通讯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哨兵换岗间隔长达七十五分钟,且多数时间处于睡眠状态。根据热成像仪显示,该区域仅有三个微弱的热源信号,体温波动平缓,显示他们非常疲惫,应该是连日来的枯燥守卫耗尽了精力。
渡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暗夜中觅食的狐狸捕捉到猎物的踪迹。他拿起高倍望远镜,镜头对准远处的军火库西南角。果然,几个东倒西歪的哨兵身影在镜头里模糊可见,偶尔发出的梦呓般的嘟囔声,透过加装了消音装置的麦克风隐约传来。中国人常说兵不厌诈他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倒映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残忍笑意,但这一次,他们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前线吃紧,怕是连像样的守卫都派不出来了。他顿了顿,似乎在说服自己,然后猛地提高音量:命令各单位,凌晨三点整,准时行动!目标——西南角防御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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