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念一动,转身回到屋里,找出一块闲置的光滑木板和一支旧毛笔。
蘸饱了墨,她在木板上写下几个清晰的大字:“每周三上午,可来取分类建议。”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林晚星推开院门准备晨练,动作却倏然一顿。
院墙外,她昨晚挂出的那块木牌下,竟已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用油纸或布袋包好的小包裹。
每一个包裹上,都用铅笔、钢笔甚至炭笔,贴着一张稚嫩或笨拙的字条。
“这是山里的野菊花,晒干了,想问问能治眼睛疼吗?”——清肝明目。
“这是陈皮,我家老婆子晒了好几年,能跟什么一起泡水喝?”——理气健脾。
林晚星的目光一一扫过,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这些标签,正是她笔记里最基础的药性归纳。
而其中一个最小的布包上,除了写着“止咳”二字,旁边还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笑脸。
她没有动手,但信任的种子,已经在一夜之间破土发芽。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西北某团驻地,一场突如其来的群体性食物中毒,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正在主持基层医疗创新基金线上评审会的黄干事,猛地收到了加急电报。
情况危急,当地医疗力量薄弱,急需远程指导方案!
“立刻调取‘起点计划’历史数据库,查找急性肠胃炎应急响应模板!”黄干事心急如焚,声音因紧张而拔高。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旁的通讯员便递来一份刚刚汇总的数据流报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黄局,不必了!您看!”
屏幕上,代表着不同地理位置的光点,在短短五分钟内,竟有五个被同时点亮!
甘肃、青海、宁夏……五个相距甚远的基层卫生站,几乎在同一时间,主动向系统上传了各自的本地化处置流程。
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这五份来自不同人之手的方案,竟不约而同地采用了完全统一的格式——
症状分级表、用药追踪栏、家属反馈区!
这正是林晚星当年顶着无数压力,强制推行的“三栏式应急记录法”!
它曾被无数人诟病繁琐,此刻却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将混乱的险情切割得条理分明。
黄干事盯着屏幕,眼眶瞬间红了。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直接下令:“命令信息中心,立刻整合这五份方案,提取共性,三十分钟内形成全国联防指导意见,全军下发!”
三小时后,险情被有效控制,一场可能造成重大伤亡的危机,被消弭于无形。
事后,有人在内部通讯中好奇地询问其中一位上报方案的村医:“同志,是接到上级指令了吗?反应太神速了!”
那位素未谋面的村医回复得干脆利落:“没人通知。但我们都学过,怎么写,才算数。”
京城,军医大学。
新版《临床诊断学》教材的终审会上,气氛凝重。
学术委员会主席程永年,将一份报告推回主编面前,语气不容置喙:“我不同意。删除‘手写病历训练’这一章节,绝对不行。”
年轻的主编急了:“程老,现在都是电子化时代了,手写病历效率太低,早晚要被淘汰的!我们得跟上趋势!”
程永年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环视全场,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在座的各位,有谁见过,一个父亲,在女儿的病历‘主诉’那一栏上,反复修改一个词的样子吗?”
满场愕然。
程永年没等他们回答,便示意秘书播放一段录像。
画面出现在投影幕布上。
昏暗的病房灯光下,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背,趴在床头柜上,正用一支笔,在一张病历纸上艰难地书写。
“孩子发烧三天。”他写下,又划掉。
“高烧三天,伴有咳嗽。”他又写下,再次划掉。
镜头拉近,男人粗糙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足足涂改了七次,每一次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无力感搏斗。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用近乎颤抖的笔迹,在旁边空白处重新写下一行字:
“其实她昨晚哭了很久,说害怕。我没敢写。”
视频结束,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行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自诩理性的医学精英心上。
程永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电子病历能记录数据,但手写的笔迹,能记录人性。医学如果丢了人性,还剩下什么?”
无人反驳。
“手写病历训练”章节,被完整保留。
军法大学,“修正角”图书馆。
自从增设了“每位读者离馆前,须在留言簿上写下一条‘我今天改正的错误’”这条新规后,那本厚厚的留言簿,便成了图书馆最滚烫的角落。
第一天,一名实习法医写下:“我误判了一名高血压猝死患者为焦虑症发作,因为我没有追问他‘没胃口’的真实原因——他是在吃廉价的、高盐的咸菜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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