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云中漠地,沙海。
黄沙似海,烈日炙烤着连绵的沙丘,如翻滚至天边的巨浪,有人正奋力向浪尖攀爬。三天前的子夜,突然袭来的马匪惊醒了他们的梦。
劫掠和厮杀过后,只剩下一名老者和一个少年。
老者攀至顶峰,停下了脚步。少年一个趔趄,怀中的羊皮水囊沿沙坡滚落。前方视野寥旷,几束黑色沙暴通天贯地,像极了扭动的玄蛇。一旦靠近,这些沙海里的致命旋涡足以将他们撕个粉碎。
身后不远处传来催命的鞭声,他们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马蹄踏烂。老者咬牙朝黑沙暴踏出了一小步,就在此时,漫天飞卷的沙尘间闪出十几道黑影,像嗅到猎物气味的鲨群,迅速聚拢。
老者躬身搂紧少年,发出绝望的嚎哭:“是匪帮!另一伙匪帮……”
少年却好奇地睁大双眼:新来的“匪帮”驾驶着形态各异的载具,居然全都悬浮在沙上!
沙舟!怎么会有沙匪有如此精良的装备?
两伙人隔着一老一少,遥相对望。近些年齐珉异军突起,断了原先不少沙匪的财路。此时难得晓得了齐珉被大唐掣肘,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
马帮头目警惕地质问着对方的来历,另一边的首领跨坐在沙舟上,嗓音里还带着沙暴的气息:“路过,捕风的。”
马匪们不由惊奇:“女人?”
沙海匪帮横行,女首领亦不罕见,可她实在过于年轻了一点,干的又是捕风这等危险买卖。只见黑色沙粒从她戴手套的指尖流泻,坠入另一只手掌,微蓝的眼瞳闪过凶戾和贪婪,打量起马背上盛满战利品的行囊,以及行囊上那枚弦月的标记。头目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脱口怒喝:“先来后到,懂不懂规矩?”
“规矩?”她笑了,扬起下巴宣告,“你的命在谁手上,谁的话就是规矩。”
无人看清她何时发动的手弩,飞箭破空,把头目未能骂出口的声响全堵了回去。与此同时,沙舟队已绕过流民,包围了群匪。
“姑娘……”头目身边的副手认清她眼中的戾气,识相地改口求饶,“不,大姐头,这两只羊让给您了。都是道上的,放咱们一条生路,日后好多来往。”
“瘦成这样的羊,怎么够塞牙缝。”她的目光仍旧停在对方的行囊上,“你们和沙蛇帮有来往?”
副手以为遇到了自己人,赶紧点头承认。
“不错。不过,你的老大没有提醒过你。”她拉满弩弦,再次上膛,“瀚海图兰的戈娅最喜欢黑吃黑吗。”
“上!”
清点完马匪的武器和掠来的钱财,捕风者们的船队踏上归途。站在一旁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大姐姐,我可以学沙舟吗?”
老者紧张地抓住少年,嘴巴开了又合,最终只能用祈求的眼神无声地凝视着女首领的背影。
“还是跟你爷爷一起走回家吧。”女首领没有回头,后面的话语随引擎声一起被淹在了无边的风沙中。
“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可就再也回不了头。”
——
五日前,沙海,平沙大漠。
常生活在沙海的人都知道,这里是自由和恶都能肆意滋生的地方,任何人性的光辉都会极快的湮灭在沙暴中。
齐珉的工作就是断在了这里。
戈娅靠着门框,看着院中的篝火微微出神,昨天那些人和自己说的联盟还是太过可疑,可这两年……
齐珉为了让沙海安分下来实在是做了太多显眼的事,明明没什么回报,但是总能在很多角落都见到齐珉的影子。
尤其是在金庭破灭之后,那所谓的佑安军总是以各种理由在沙海剿匪。
就连大唐都没有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偏偏齐珉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数都极为恐怖,所以沙海还真安定了不少,至少一些散落的沙帮为了不被剿灭只能聚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沙帮,开始守些规矩了。
但还不够!
戈娅感谢齐珉做的一切,但若是她,只会做的更狠!
但昨天,她真的遇到了齐珉的人。
看着手中的小剑,她犹豫着,还是放进了口袋,又看向院中。
生着整齐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就着火光修理戈娅破损的沙舟。
他时不时从火堆下面刨出几个烤得焦黄的土豆放在身旁女人的脚下,女人一头金黄长发微卷,像绽开的麦穗,粗粝结实的双手正熟练地缝补衣裳。
她扭头,看到戈娅靠在门框前,忙招手喊她过来坐。女人膝头冒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像只上了发条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拉住戈娅:“戈娅姐姐坐阿娜尼的小凳子!”
女人递给戈娅一个剥了皮的土豆,戈娅掰下一块喂给叫阿娜尼的小姑娘,却被旁边突然伸出的羊脑袋截了胡。
“多娜!”
阿娜尼把自己的宝贝小羊牵到一旁梳起了毛,嘴里哼着平日最爱唱的歌:
“一辆颠簸马车,小羊目露悲色。不知原因几何,羊儿任人宰割......哦多娜多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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