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采石场的风，带着碎石的棱角和铁锈的腥气，刮过斯科莉裸露在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夜色如墨，将周围嶙峋的岩壁涂抹成狰狞的巨兽剪影，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斯科莉独自站在采石场中央的一块巨岩上，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像一尊蓄势待发的猎豹雕像。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远处那条通往军团防区的土路，握着刀柄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缓慢地切割。
终于，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在了土路的尽头。
没有车队，没有卫兵，只有那身熟悉的、在月光下泛着冷硬光泽的碧岚军团军官制服。
是黛弥。
她真的一个人来了。
斯科莉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警惕感涌了上来。
她没有放松戒备，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姿态，直到黛弥一步步走近，停在了巨岩下方十米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也是一个足以让双方在瞬间拔刀相向的距离。
-
“你胆子不小。”
斯科莉率先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发散，却依旧带着利爪帮首领特有的冷硬与强势。
“一个人来见我这个‘叛军头子’，不怕我把你绑了，跟瓦莱里乌斯换一笔过冬的物资吗？”
黛弥抬起头，月光洒在她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映出一片平静的苍白。
她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温柔与挣扎，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燃烧殆尽后的死寂。
“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动手。”
黛弥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我没有带任何信号装置，我的卫队也不知道我在这里。杀了我，或者绑了我，都不会有人知道。”
斯科莉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从黛弥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决绝。
这不是试探，也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生死毫不在意的漠然。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没兴趣跟一具行尸走肉浪费时间。”
斯科莉从巨岩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黛弥面前，溅起一小片尘土。
“说吧，你冒着上军事法庭的风险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
黛弥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斯科莉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交易。
“你们想知道碧岚军团的‘神子’候选人是谁，想知道‘摇篮’计划的全部内幕。对吗？”
斯科莉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没想到黛弥会如此直接。
“是又怎么样？”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讶，冷声反问。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的身份，黛弥上尉。”
“我的身份？”
黛弥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我的身份，就是这场献祭仪式的忠诚守卫。而我守护的祭品，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碧岚军团的候选人，是我的妹妹，伊拉莉亚。”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雷，在斯科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黛弥眼中那份死寂的来源。
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孤身前来。
-
“我可以把你们想要的一切都给你们。”
黛弥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摇篮’计划的全部资料，伊拉莉亚的位置，要塞的防御部署图，甚至……瓦莱里乌斯上校的行动日程。只要你们想知道，我都可以提供。”
斯科莉沉默了。
黛弥抛出的筹码，远超她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提供情报，而是彻底的背叛。
一旦事发，黛弥将再无任何退路。
“条件呢？”
斯科莉沉声问道。
她不相信黛弥会无缘无故地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我要一个方案。”
黛弥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簇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微弱的火苗。
“一个能救伊拉莉亚的方案。不是带她逃跑，不是把她藏起来，而是……一个能让她活下去，真正地活下去的方案。”
她看着斯科莉，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我知道，凭你们利爪帮，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你背后的人可以。”
“那个叫艾米的契霜人，那个能让戴胜长老都言听计从的女人，她也许会有办法。”
“只要她能给我一个可行的方案，并向我保证伊拉莉亚的安全，我就是她插在碧岚军团心脏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黛弥的语气斩钉截铁，再也没有了半分犹豫。
在见过了伊拉莉亚那近乎于宿命般的平静之后，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彻底破碎。
她不再奢求能说服妹妹放弃，因为她知道，伊拉莉亚的意志早已是一座无法撼动的丰碑。
想要救她，就必须从外部，用更强大的力量，将这座丰碑彻底击碎。
而艾米·维克萨里昂，是她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
-
斯科莉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着眼前这个决绝的女人。
这是一种为了守护珍视之物，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疯狂与执着。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我无法替她做决定。”
斯科莉缓缓说道。
“但是，我会把你的条件，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她。”
“三天。”
黛弥伸出三根手指。
“我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神子选拔’的最后阶段就将开始，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说完，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向来时的路走去。
她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挺得笔直，像一杆即将奔赴战场的长枪，带着一去不回的决然。
斯科莉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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