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德蒙走出那间充斥着咆哮与绝望的指挥所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狠狠地刮在他的脸上。
自从那十二道猩红的信号弹升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便笼罩了整个长夜关,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末日奏响的序曲,天地间一片白茫,唯有脚下城墙符文散发的微光与远方地平线上那抹不祥的猩红,证明着这个世界尚未完全被黑暗吞噬。
他沿着宽阔的城墙甬道缓缓前行,身上那套原本洁白的烛火骑士铠甲,此刻布满了干涸的血迹、泥土和战斗留下的狰狞刻痕。
每走一步,肌肉深处传来的酸痛与疲惫都像潮水般涌来,但他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
他的目光扫过城墙上忙碌的身影,士兵们在军官的嘶吼声中加固着防御工事,机械教廷的工程师们围绕着巨大的魔能炮,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这里是战争的最前线,是文明抵御黑暗的最后壁垒。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紧张之中,艾德蒙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
在城墙最外侧的一处垛口旁,一个穿着制式铠甲的中年男人正独自伫立,任由风雪吹打在他身上,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他怀中抱着一把剑,剑身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但他抱着剑的姿态,却像是抱着一位相伴多年的老友,随意而亲昵。
是巴哈师父。
艾德蒙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穿过奔跑的人群,顶着风雪,一步步走向那个孤独的背影。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巴哈的动作。
这位被誉为“剑圣”的护烛者,正百无聊赖地用他那把传奇佩剑的剑柄,轻轻敲掉垛口上积起的厚厚白雪,动作娴熟得像是在清扫自家院子里的落叶。
“师父。”艾德蒙走到他身后,轻声喊道。
风雪声很大,但他知道,巴哈一定能听见。
“哦,是你啊,小子。”巴哈没有回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懒散和随意。
“我还以为你会在那个小姑娘的指挥所里,听她像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咆哮呢。”
“怎么,受不了跑出来了?”
“黛弥指挥官只是在履行她的职责。”
艾德蒙平静地回答,他走到巴哈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了远方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片猩红色的地平线在暴雪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正在缓慢呼吸的庞大生命体,每一次明暗的交替,都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之抽紧。
“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巴哈轻笑了一声,他终于转过头,看了艾德蒙一眼。
他的眼神淡然而深邃,完全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
“办公室里的地图和沙盘,可杀不死一个影兽。”
“我这种老骨头,还是待在能闻到血腥味的地方,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怀中剑的剑身,发出清脆的嗡鸣。
“何况,风景不错,不是吗?上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黑暗之潮,还是十几年前了。”
“那时候,你还只是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连剑都握不稳的小鬼头。”
艾德蒙沉默着,他能从巴哈轻松的语调中,听出一丝凝重。
十几年前的黑暗之潮,他虽未亲历,却从无数卷宗和前辈的口中,知晓其惨烈。
那一战,几乎耗尽了烛火教会整整一代的精英。
“刚刚在外面,你做得不错。”
巴哈忽然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
“指挥果断,身先士卒,还懂得联合那些契霜人和工匠。”
“你已经不是那个只会闷头往前冲的愣头青了,像个真正的骑士,真正的指挥官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艾德蒙有些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低声说道:“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而且……如果不是艾米,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联合他们。”
提到那个名字,艾德蒙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心中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巴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黑暗。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个总能惹出大麻烦,却又总能奇迹般解决麻烦的小姑娘呢?她在哪儿?”
这个问题,狠狠地砸在了艾德蒙的心上。
他喉头滚动,艰难地说道:“她……走了。”
“在我醒来之前就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是吗。”巴哈的回答平静得有些出乎意料,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没有追问信的内容,也没有安慰艾德蒙,只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有些人生来就是风暴,她们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你留不住风,也留不住她。”
艾德蒙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看向巴哈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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