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长离开后的第七天,那无声的惊雷终于化作实质性的压力,降临在“云台联盟”头上。
来的不是周处长本人,而是他下属部门的一位科长,姓郑,带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到来没有提前通知,直接出现在了“云台康复中心”的接待处,出示了盖有红头文件的检查通知。
“接到群众反映,你们这里涉嫌无证行医、违规使用未经批准的医疗器械、以及传播未经科学验证的健康理论。”郑科长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需要对你们的运营资质、人员资格、服务内容及宣传材料进行全面核查。”
一瞬间,整个中心鸦雀无声。无论是正在接受调理的用户,还是联盟的工作人员,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流掠过。苏明闻讯从办公室赶来,脸上血色褪尽,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清荷努力保持镇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各类资质文件、赵清荷的行医资格证、以及所有公开宣传材料的备份。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曲解、被审视的屈辱。
检查持续了整整一天。郑科长等人翻阅了每一份文件,查看了每一个房间,甚至详细询问了呼吸导引术的理论依据和草药茶饮的成分清单。他们的问题尖锐而细致,每一个“不符合现行规范”的细节都被记录下来。
“赵医生,你的资格是中医执业医师,但你提供的‘心理疏导’明显超出了传统中医范畴,接近心理治疗,这需要相应的心理资质。”
“李先生,苏先生,你们二位并非医疗专业人员,却参与核心健康方案的制定与推广,这存在合规风险。”
“这些呼吸方法,宣称能调节自主神经,依据是什么?有大规模双盲实验数据吗?”
“这些草药组合,虽然都是药食同源目录内的,但如此配伍,是否经过安全性评估?”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锤子,敲打在联盟那看似新颖、实则脆弱的架构上。苏明试图解释他们的“整合理念”和“用户自愈”核心,但在严格的条文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傍晚,检查暂时告一段落。郑科长合上记录本,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根据初步核查,你们中心在人员资质、服务边界、宣传用语等方面,存在多处与现行管理规定不符的情况。现责令你们,暂停接收新的用户,并对已发现的问题进行限期整改。这是整改通知书。”
他将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放在桌上。
“在未通过复查前,不得开展相关经营活动。”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中心内一片死寂。然后,低低的啜泣声从一个年轻的女员工那里传来,她刚毕业就加入了联盟,满怀激情,此刻却感觉梦想被瞬间击碎。其他员工也面露惶然,不知所措。
苏明死死攥着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整改通知,指节发白,身体因为愤怒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他看向李逸云,声音沙哑:“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按死在地上!什么群众反映?肯定是张威那边搞的鬼!我们怎么办?按照他们的要求改?那还是‘云台’吗?!”
赵清荷脸色苍白,靠在墙上,眼神空洞:“我们所有的努力……难道就因为不符合那些僵化的条文,就被全盘否定吗?那些因为我们的帮助而好转的用户……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健康,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绝望和愤懑的情绪,如同浓雾,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逸云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的“洞察力”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场所有人那翻腾的焦虑、恐惧和不甘。他也感受到了郑科长那看似冰冷的公事公办之下,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对“不确定性的排斥。
他没有去看那份整改通知,而是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现代社会的规则体系,就像一张精密而坚固的网,试图将一切无法被它理解和归类的事物排斥在外。以前的“昊天”是在网内玩火自焚,而“云台”,则试图在网外开辟新天地,这无疑触动了网的本身。
硬碰硬,只会头破血流。
他想起异界李玄面对官府税吏时的应对——不直接对抗,而是展现价值,寻求一种脆弱的平衡。
良久,李逸云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被打垮的沮丧,反而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苏明、赵清荷,以及所有看向他的员工。
“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李逸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抚平了空气中的躁动,“他们按规矩办事,指出我们的问题,从他们的立场,没错。”
“逸云!”苏明急了。
李逸云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指出的是‘我们不符合什么’,但并没有说‘什么才是符合的’。这其中的空间,就是我们的生机。”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划掉了“云台康复中心”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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