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停在主城门前。雪斋翻身下马,左肩一沉,脚步踉跄了一下。亲兵伸手要扶,他摆手拒绝。三十颗首级用油布包着,由士兵抬进军务厅。敌将的铠甲单独放在木架上,紫色三日月纹清晰可见。
军务厅内灯火通明。小野寺义道已在座,左右家臣分列两旁。他看见雪斋走进来,目光先落在那副铠甲上,眉头皱起。
“影武卫。”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雪斋站定,解下佩刀放在身侧,单膝跪地。
“末将未得军令,擅自出击,伏击南部先锋三百骑,全歼敌军,斩其主将,缴获战马百余、铁炮十二、刀枪若干。此战已毕,请主君治罪。”
厅中一片寂静。有人低头,有人互看。出兵无令,按律当罚。但战绩摆在眼前,没人敢开口定罪。
义道起身走下台阶,走到那副铠甲前,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三日月纹。他又翻开内衬,看到撕裂的布条还在。他转头看向雪斋。
“你怎知他们是影武卫?”
“铜牌编号‘影七’,贴身有残纸地名,非边将所用。且马匹精良,靴底带砂,应是从海路调来。”
义道点头,又问:“为何动手?”
“敌军已过桧山,直逼北川。若等请命再战,百姓必遭屠戮。我不能等。”
义道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总是这样。做事之前不说,做完之后请罪。”
他抬头环视众臣,“可有谁,能在一夜间调动三百新军,设伏成功,全歼敌军而不失一人?”
无人应答。
义道回到座上,正色道:“宫本雪斋,此战大功,擢升为侍大将,统辖五千兵权,月俸二十贯,配亲卫五十人。即日起,掌中军调度,参议军政。”
他说完,亲自从案上取来任命书和纹牌,走下台递到雪斋手中。
雪斋双手接过,却未谢恩。他转身面向门口列队的新军士兵,把赏金袋打开,倒在桌上。金币哗啦一声响。
“这一战,不是我一个人打的。”
他指着那些脸上还带着血污的年轻人,“是他们冲在前面,是他们砍下敌人的头。这些钱,归他们。”
队长上前一步,双手接下钱袋。全场静了几息,然后有人低声喊了一句:“宫本大人!”
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义道看着这一幕,没说话。他手指轻轻擦过雪斋肩头,那里湿了一片。血已经渗出来,在灰蓝直垂上晕开一块暗红。
“你受伤了。”
“旧伤而已。”
“回去休息。”
“还有事要办。”
义道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会让医女送药。”
他说完转身离去,走到门边又停下。
回头看了雪斋一眼,那一眼很长,像是要把这个人重新认识一遍。然后他走了,脚步很轻。
军务厅只剩雪斋一人站着。其他人陆续退出。亲兵进来收拾首级和铠甲,准备封存入库。
雪斋没动。他站在地图前,盯着桧山城的位置。朱笔就放在旁边。
亲兵端来热水和药包。“千代大人说,必须换药,不然会化脓。”
雪斋脱下外袍,肩头伤口裂开,血流不止。亲兵想用麻沸散,他摇头。
“我要清醒。”
药敷上去的时候,他咬住布巾,额头冒汗。整个过程没出声。换完药,他穿好衣服,坐回案前。
地图摊开。他拿起朱笔,在三条通往桧山的要道上画圈。又在城西标注“水门”,城南写“粮仓”,城东标“箭楼”。
笔尖顿了顿,他抽出“雪月”刀,一刀插入地图正中的“桧山”二字之间。
刀柄微微颤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亲兵报告说茶屋四次郎来了信,说最近确有南部商船靠岸,运的是铁钉和咸鱼,数量异常。
雪斋把信看完,折好放进怀里。他伸手摸了摸刀柄,又摸了摸左眉骨的疤。
窗外天色发白。一夜未睡。
他叫来传令兵。
“通知各屯,加强巡防。尤其是西线渡口,每两个时辰报一次情况。”
“再派人去联络伊达家,就说战果已成,南部主力异动,建议按原约出兵。”
传令兵领命而去。
雪斋仍坐在灯下。火光映在刀身上,一闪一闪。他的手按在地图上,指尖压着“桧山”二字。
亲兵进来添油。灯芯爆了个火花。
雪斋突然说:“把缴获的短匕给我。”
亲兵取出那把带蓝绳的匕首。他接过来,看了看,打开刀鞘,在灯下细看尾端刻的“南”字。
他慢慢把匕首收进袖中。
外面传来鸡鸣。第一声。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取下双刀。背上“雪月”,另一把唐刀系紧。整理衣甲,系好印信。
走出军务厅时,晨风扑面。守门士兵见他出来,立刻挺直身体。
他问:“马备好了吗?”
“备好了,在西厩。”
“我不骑马。”
“那您去哪儿?”
“去校场。”
他步行出发。脚步平稳。走过长廊时,碰到早起的工匠。对方行礼,他点头回应。
校场空无一人。旗杆上的布旗垂着。他站在高台上,面朝南方。
太阳刚出山。光线照在他脸上。
他拔出“雪月”刀,举向天空。刀刃反射出一道亮光,直射南方。
远处山脊上,一只鹰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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