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数学竞赛的市级选拔,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周六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没有锣鼓喧天,没有众人围观的盛况,就像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只在少数相关者心中漾开几圈涟漪,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结果是在周一的晨会上公布的。副校长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方言尾音的普通话,念出了代表学校参加省级决赛的学生名单。当“陆辰”的名字被念出时,高二(三)班的方向响起了一阵不算热烈但足够真诚的掌声。林溪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目光落在前排那个依旧挺直的背影上,心里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他做到了。一如既往。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密集和高强度的省级决赛备战。学校显然对这次竞赛寄予厚望,给陆辰他们几个冲进决赛的学生开了更多的绿灯,甚至允许他们在某些非核心课程时间自主安排复习。陆辰在教室里出现的身影愈发稀少,即使出现,也总是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匆忙和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眼下的青色加重了,偶尔在课间趴在桌子上小憩时,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
林溪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那种想要靠近却又怕打扰的矛盾心情,像春日里疯长的野草,在她心里蔓延。她不再试图用便签或者问题去“刷存在感”,甚至连目光都不敢过多地停留。她只是更努力地埋头于自己的功课,仿佛这样,就能离他那个充满挑战和光环的世界更近一点点。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天色阴沉,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春雨。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做题。林溪正对着一篇英语完形填空较劲,忽然听到前排传来一阵压抑着的、低低的咳嗽声。
是陆辰。他今天难得在教室。
咳嗽声持续了几声,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适。他抬手抵着唇,肩膀微微耸动,试图将声音压到最低,但那压抑的闷响在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林溪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他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表情,但绷紧的下颌线和因为咳嗽而微微泛红的耳廓,都透露出他此刻的不适。
他面前的桌上,还摊着那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
林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住了手中的笔。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或者一杯水。
可是……以什么身份呢?普通同学?会不会太突兀?他会不会觉得被打扰?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陆辰的咳嗽似乎平息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小口。然后,他重新拿起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习题上,但笔尖在纸上停留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动作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林溪看着他那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那些所谓的“界限”和“顾虑”,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不再犹豫,低下头,飞快地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小角空白页,拿起笔。这一次,她没有画任何搞怪的图案,也没有写任何夸张的“戏精”台词。她只是用自己最工整、最认真的字迹,写下了两个简单的词语:
「保重身体。」
想了想,又在下面补了三个更小的字:
「加油呀。」
然后将纸条折成一个紧紧的小方块。
趁着前排负责纪律的班干部低头写作业的间隙,她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那个小方块从课桌下方,飞快地、精准地,丢到了陆辰的椅子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正襟危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肋骨。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英语卷子,却一个单词也看不进去,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那片区域,紧张地等待着任何可能的回应。
一秒,两秒……
她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纸张被拾起的窸窣声。
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他看到了吗?
他……会怎么想?
就在林溪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腿,被什么东西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正从课桌下的空隙,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塞到了她的脚边。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一触即收。
林溪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捡起了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她才颤抖着手指,在课桌下将纸条展开。
依旧是那熟悉工整的字迹。上面也只有寥寥数字,甚至比她的还要简洁:
「收到。」
「谢谢。」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客套的寒暄。
甚至没有回应她那句“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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