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背靠着门板，坐在微凉的地板上，胸腔里的那颗心依旧像迷途的雀鸟，四处乱撞，找不到落脚点。门外的世界一片寂静，静得她能清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或许是她过于敏锐的听觉捕捉到的、来自客厅的、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他躺下了吗？
沙发那么小，他睡得舒服吗？
他……睡着了吗？
无数个问号像夏夜的萤火虫，在她混乱的思绪里明明灭灭。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躺在那个对于他身高而言略显局促的沙发上的样子，长腿或许需要微微蜷起，薄被搭在腰间，呼吸平稳……
这个想象让她脸颊再次发烫，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画面驱散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才撑着门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窗外月色正浓，清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银白路径。
喉咙有些干涩。她需要一杯水。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个正当的理由去打开这扇门。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某个重要的战场，轻轻转动了门把手。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探出半个身子，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也勾勒出沙发上那个隆起的、安静的身影。
他果然睡着了。面朝沙发的靠背，只留下一个背影。薄被堪堪盖到肩头，呼吸声轻浅而均匀，融入了夜的静谧之中。那只系着红绳的手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在月光的沐浴下，冷白的肤色与鲜艳的红绳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林溪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一只偷溜进人类领地的小猫，一步步挪向厨房。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个沙发上的身影。
就在她快要成功潜入厨房的阴影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小东西，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浑身一僵，瞬间定格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沙发上的人影动了一下。
陆辰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正好照亮了他的脸。他没有完全醒来，眼神带着初醒时的朦胧和迷茫，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些柔软的慵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也……更让人心悸。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聚焦，落在了僵在不远处的林溪身上。
“……林溪？”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低沉地摩擦着寂静的空气，像羽毛轻轻刮过她的心尖。
“我……我口渴，倒杯水。”林溪慌忙解释，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手指紧张地揪住了睡衣的衣角。
他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一些，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薄被从他肩头滑落，露出穿着白色T恤的、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在夜色里，似乎比月光还要专注。
林溪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注视点燃了。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厨房，倒了满满一杯凉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体内那股无名火。
她端着水杯走出来时，发现陆辰并没有躺回去。他依旧维持着半坐的姿势，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吵醒你了？”她有些愧疚地小声问。
“没有。”他摇头，声音依旧带着睡意的沙哑，“本来也没睡沉。”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月华流淌的客厅里，无声地对望着。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蜜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甜腻而紧绷的张力。
“沙发……是不是很不舒服？”她忍不住又问，心里那点愧疚感蔓延开来。
陆辰的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开口：“还好。”
他的回答总是这样简短，却总能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看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影，看着他身下那张显然无法让他安睡的沙发，一种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要不……”她攥紧了水杯，指尖泛白，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易碎的夜色，“你……还是去我爸妈房间睡吧？床……大一些。”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反应。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
陆辰沉默着。
那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是在敲打着什么禁忌的门扉。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克制后的平静：
“不用。”
他拒绝了。
林溪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这里是你的家。”他补充道，目光扫过她紧紧攥着水杯的手，语气放缓了些，“我在这里，很好。”
“这里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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