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毅的额头重重磕在满是砂砾的山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不敢抬头,只将自己蜷缩成最卑微的姿态。
“【回前辈的话,我们……我们也是收钱办事】”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半月前,有个中间人通过我们谷主,在黑市上挂了个暗花,要买这谢家小子的命,还有他身上的一样东西。价钱给得极高,我们野狼谷便接了这趟活】”
陆琯的目光,轻轻落在了不远处的谢清书身上。
谢清书的脸色,比刚才被追杀时还要难看几分。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惊惧与某种恍然的惨白。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那里鼓囊囊的,显然藏着什么要紧物件。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琯的眼睛。
家贼难防。这四个字,无声地在他心底浮现。
“【中间人是谁?买家又是谁?】”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前辈!】”
庞毅几乎要哭出来。
“【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规矩,绝不过问买家的身份。那中间人也是黑市里有名的‘鬼手七’,向来神出鬼没,只认钱不认人。
我们只知道,雇主是个大人物,绝对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前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吧!】”
陆琯垂下眼帘,看着脚下这个磕头不止的匪首。
鬼手七,九川黑市,大人物。
线索在这里,便断了。再问下去,也榨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他不再言语。
庞毅见他沉默,心中燃起一丝侥幸,以为对方正在考量。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感到眉心处传来一阵微凉。
庞毅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血洞。他眼中的神采迅速涣散,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再也没了声息。
山道上,血腥气愈发浓郁。
谢清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青衫士子云淡风轻地做完这一切。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却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
直到陆琯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他才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这场追杀,绝不会因为野狼谷这伙人的覆灭而结束。庞毅死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大人物”,只会派出更强、更专业的杀手前来。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来到陆琯面前,深深地作了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多谢……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大恩不言谢,清书没齿难忘】”
陆琯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下文。
谢清书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恳切与决然。
“【这位兄台,清书还有一不情之请。野狼谷只是前缀,真正的凶手尚在暗处。我如今孤身一人,寸步难行,恳请兄台能护送我一程,只要能平安抵达九川府城的谢家老宅,我谢家必有天大的酬谢!】”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届时,清书不止会引荐兄台进入‘百宝阁’,更会以谢家嫡系子弟的身份,将兄台奉为我谢家的上宾!无论兄台日后在九川府有何需要,我谢家,定会鼎力相助!】”
这是一个承诺,其分量,远比一次性的交易要重得多。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简单,干脆。
谢清书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激动得又要作揖,却被陆琯摆手制止。
“【先处理掉这些】”
陆琯的视线扫过满地尸首。
“【血腥味会引来野兽,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兄台说的是】”
谢清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陆琯指挥着尚有些手脚发软的谢清书,将八具尸体拖进了竹林深处,寻了个洼地草草掩埋。
陆琯做得细致,连山道上的血迹,都用浮土反复遮盖了几遍,直到看不出明显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二人不再耽搁,沿着山道,朝着九川府的方向继续前行。
……
一连数日,风平浪静。
或许是野狼谷伏杀失败的消息尚未传出,又或许是幕后黑手需要时间重新布置,他们一路上再未遇到任何追兵。
两人晓行夜宿,为了安全,大多选择荒郊野地,而非人多眼杂的驿站。
随着离九川府城越来越近,官道也变得愈发平坦宽阔,路上的商旅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谢清书的精神,也从最初的惊弓之鸟状态,慢慢缓和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恐惧淡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心。
这日傍晚,两人寻了一处废弃的土地庙歇脚。陆琯生了一堆篝火,正闭目养神,温养着丹田内光芒黯淡的阙水葫芦。
连续催动本源之力,对葫芦的消耗极大,这几日他一有空闲便会精心蕴养,但恢复起来依旧缓慢。
“【陆兄】”
旁边传来谢清书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与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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