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工坊的偏院,此刻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松烟、油脂、胶味的复杂气息。扶苏与墨言、墨行兄弟围在案前,面前摆着数十个陶碗,碗中装着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粉末与膏状物,地上散落着几张印废的纸张,上面的字迹要么晕染模糊,要么附着力极差,一擦便掉。
“这油墨到底差在哪里?”墨行盯着一张印废的纸,眉头紧锁。自决定研究印刷术以来,印版的雕刻已顺利完成——墨家弟子以枣木为料,将农书的文字与图样精雕细琢,笔画清晰,线条流畅。可最大的难题,却出在油墨上。
印刷术的核心,除了印版与纸张,便是能均匀附着在印版上、又能清晰转移到纸上的油墨。起初,扶苏让工匠们用单纯的松烟混合水调制,可松烟极易沉淀,印刷时字迹深浅不一,且一遇潮气便晕染开来,纸张都变得皱巴巴的;后来尝试加入植物油,油墨虽不易沉淀,却过于稀薄,附着在印版上后难以转移,印出的字迹模糊不清;再加入动物胶增加黏度,却又因胶性过强,干燥后结块,堵塞印版的笔画,根本无法连续印刷。
“松烟是上好的原料,乌黑发亮,遮盖力强,问题出在黏结与干燥速度上。”扶苏拿起一碗结块的油墨,用木勺拨开,“水的流动性太强,易晕染;单纯的植物油干燥太慢,且附着力不足;动物胶虽能增黏,却缺乏韧性,干燥后易开裂脱落。”
他思索着前世所知的油墨配方,结合秦代现有的材料,心中有了方向:“我们需要一种能兼顾黏结、干燥、附着力的配方——松烟为色料,蓖麻油为载体,动物胶为黏结剂,三者按比例混合,或许能成。”
墨言立刻道:“蓖麻油黏性适中,干燥速度比普通植物油快,动物胶我们之前用的是牛皮胶,或许可以试试鹿胶,韧性更好。”
“好,即刻试验!”扶苏下令。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先将松烟放入石臼中,反复研磨至细如粉尘,过筛去除杂质;再将蓖麻油倒入陶锅中,小火慢熬半个时辰,去除杂质与水分,熬至黏稠;随后将鹿胶放入温水中浸泡软化,再小火熬煮成透明的胶液。
“按松烟五份、蓖麻油三份、鹿胶液两份的比例混合!”扶苏亲自称量,将研磨好的松烟倒入陶碗,加入熬好的蓖麻油,搅拌均匀,再缓缓倒入鹿胶液,一边倒一边快速搅拌,直到三者完全融合,形成一种乌黑发亮、黏稠适度的膏状油墨。
“试试这个!”扶苏用毛刷蘸取少许油墨,均匀涂抹在枣木印版上,再将一张新制的楮纸覆盖在印版上,用干净的木板轻轻按压。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纸张——只见纸上的文字清晰工整,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晕染,用手擦拭,字迹牢固,毫不脱落,干燥速度也远超之前的配方。
“成了!真的成了!”墨行激动地跳了起来,拿起印好的纸张翻来覆去地看,“这油墨太好用了!字迹又黑又清晰,附着力还强!”
扶苏也松了口气,这“松烟‐蓖麻‐动物胶”油墨,终于解决了印刷的核心难题。可他并未止步,又尝试调整比例:松烟六份、蓖麻油二份、鹿胶液二份,油墨过于浓稠,不易涂抹;松烟四份、蓖麻油三份、鹿胶液三份,油墨偏稀,字迹稍淡。最终确定“松烟五份、蓖麻油三份、鹿胶液二份”为最佳配比,既能保证字迹乌黑清晰,又能兼顾涂抹顺畅与干燥速度。
在研究油墨的过程中,一场意外的发现,让扶苏收获了另一件“宝贝”。此前为了寻找更细腻的色料,工匠们曾从终南山开采过一种黑色矿石,质地柔软,可在石头上划出痕迹,因无法用于油墨,便被弃置在工坊角落。
扶苏无意间拿起这块黑色矿石,在纸上轻轻一划,一道清晰的黑色线条立刻显现。他心中一动,将矿石研磨成粉末,加入少许黏土与水,揉成条状,放入炭火中轻微烘烤。待冷却后,他拿起条状矿石,在纸上书写,线条流畅,深浅均匀,比毛笔更便于勾勒图样,且无需蘸墨,使用极为便捷。
“这东西用来画图,比毛笔方便太多了!”墨行惊喜道。墨言拿起一根烘烤后的矿石条,在纸上画了一个曲辕犁的图样,线条精准,毫不费力:“公子,此物若加以改良,可作为绘图、记账的利器!”
扶苏将其命名为“铅笔”,又尝试调整黏土的比例:黏土比例越高,铅笔越坚硬,线条越细;黏土比例越低,铅笔越柔软,线条越粗。经过多次试验,制成了软硬不同的铅笔,分别用于精细绘图与粗略勾勒。
油墨与铅笔的难题相继解决,印刷工作立刻步入正轨。墨家弟子雕刻的印版精准无误,工匠们分工明确:一人涂抹油墨,一人铺纸按压,一人揭纸晾干,流水线般作业,效率极高。不过十日,数千册农书便印刷完成。这些农书用楮纸印制,图文并茂,详细记录了代田法、堆肥术、轮作套种之法,以及曲辕犁、耧车、水车的构造、制作与使用技巧,字迹清晰,装订整齐,比厚重的竹简便捷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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