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西的墨家工坊,藏在一片老槐树林后,冬日的寒风被树干挡去大半,只余下零星几缕,卷着枯叶掠过工坊的青灰瓦檐。工坊的屋顶开了四扇菱形天窗,晨光穿过薄霜,化作四道金柱,斜斜落在工坊中央——那里立着一台半人高的机械,乌黑的铸铁机身泛着冷光,青铜齿轮咬合处还沾着新鲜的机油,水轮浸在下方的木槽里,槽中清水潺潺,正是墨家兄弟耗时三月才定型的水利冲压机。
墨言正半蹲在机械旁,左手扶着机身,右手捏着一柄小铁锤,指尖悬在青铜齿轮上方,轻轻敲了敲齿牙的边缘。他手上的老茧磨得发亮,指缝里还嵌着铜屑——这是连日打磨齿轮留下的痕迹。“再调半分就好,不然咬合时会卡壳。”他头也不抬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蹲在水轮另一侧的墨行,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木尺,伸手去拨水轮的叶片。叶片是用岭南硬木做的,表面涂了三层桐油,泛着琥珀色的光,他轻轻掰动叶片,调整到与水流呈四十五度角的位置,“这样水流冲击时力道最足,之前试过三十度,水轮转得慢,六十度又会溅水,这个角度刚刚好。”
话音刚落,墨行打开了木槽尽头的水闸,上游的清水顺着竹管涌入,“哗啦啦”地冲击叶片。水轮立刻转了起来,带动机身里的齿轮,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这声音比初版时顺畅了数倍,没有了楠木齿轮摩擦的“吱呀”杂音,只有青铜咬合的清脆。墨言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刚要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工坊门口的玄色衣摆,立刻放下铁锤,朝着来人拱手:“公子!您来得正好!这水利冲压机总算定型了!”
扶苏笑着走进来,靴底踩过地上的木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目光落在冲压机上,只见原本用楠木做的主动齿轮,此刻换成了青铜材质,齿牙打磨得规整光滑,螺旋杆的螺纹处还泛着细密的银光——那是反复打磨后留下的光泽。“辛苦二位了。”扶苏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青铜齿轮,冰凉的触感传来,“这齿轮换得好,楠木虽轻,却经不起长期磨损,青铜材质怕是能多用几年。”
“公子说得是!”墨言立刻接过话头,拉着扶苏走到冲压机的压头旁,“我们试过了,这青铜齿轮比原来的楠木齿轮耐磨十倍,之前楠木齿轮转上百次就会磨出毛边,现在转上千次,齿牙还是齐整的。还有这螺旋杆,我们用细砂纸磨了三天,螺纹的深浅都一致了,冲压时不会再歪歪扭扭——您看,就算是冲压最硬的青铜板,也能一次压出规整的纹路,不用反复调整。”
墨行见状,立刻从旁边的木筐里取出一块薄铜片。铜片约莫手掌大小,厚度均匀,边缘经过修剪,没有毛刺。他将铜片放在压头正下方的凹槽里,又快步走到水闸旁,“公子您看好了!”说完,他猛地推开第二道水闸,水流瞬间加快,“哗啦啦”的声响更甚,水轮转速陡然提升,带动齿轮飞速转动,螺旋杆在齿轮的带动下,缓缓向下压去。
“嘭!”一声轻响,牙头稳稳落在铜片上,不过片刻,又缓缓升起。墨行立刻拿起铜片,递到扶苏面前:“公子您看!”扶苏接过铜片,只见上面清晰地印着一圈五谷纹——正是他之前设计的样式,五谷的纹路、垛口的形状都栩栩如生,边缘没有丝毫变形,连最细的纹路都没有断裂。他指尖拂过纹路,触感光滑平整,没有凸起的毛刺,心中不由一喜:“好!太好了!这压头的精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有了这台定型的冲压机,咱们之前设计的货币,就能批量制作了。”扶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桑皮纸。纸卷用细麻绳捆着,展开后,上面用炭笔绘着三种货币的图样,旁边还用小楷标注着尺寸与细节——连方孔的直径、文字的大小都写得清清楚楚。墨言和墨行凑上前,目光紧紧盯着图样,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第一种是金币,定名‘秦金’。”扶苏指着最上面的图样,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形制还是沿用圆形方孔,方便百姓串起来携带。正面用简化的隶书刻‘秦壹金’三个字,字体要浑厚些,让人一眼就能看清;重量定为一两,不能轻也不能重,官府核验时,称重量就能辨真假。”
他手指下移,指向中间的图样:“第二种是银币,定名‘秦银’。同样是圆形方孔,正面刻‘秦壹银’,字体和金币的一样,重量也定为一两——这样官府铸造时,不用频繁调整压头的力度,省事不少。”
最后,他指向最下方的图样:“第三种是铜币,沿用‘秦半两’的名号,毕竟百姓对这个称呼熟悉,推行时阻力小些。正面刻‘半两’二字,字体按旧制来,不用改;重量就按旧制的半两,比金币、银币轻一半,日常用着也方便。”
墨言点点头,手指在图样上比划着:“公子考虑得周到,圆形方孔确实方便携带,之前我们试过方形的,串起来容易硌手,还是圆形的好。重量定一两和半两,也方便计数,百姓拿在手里,掂掂重量就知道大概值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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