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放大一张动态模拟图，显示无数淡蓝色的孢子云雾从全球各处蘑菇节点喷发，迅速弥漫大气：“届时，预计将有超过七百吨的、经过特殊强化的‘永恒悲伤蘑菇孢子浓缩气溶胶’，在十二个时辰内均匀扩散至全球大气平流层。其半衰期约为三十个标准日。在这一个月内，所有吸入该孢子的智慧生命体——请注意，是‘所有’，包括但不限于地表幸存者、地下掩体居民、低轨道作业人员、以及某些未能完全隔绝内部空气循环的……嗯，大型星舰内部人员——其情绪将持续受到强烈干扰，陷入深度、持久、且难以用常规手段解除的‘悲伤’、‘抑郁’、‘人生无意义’等负面精神状态。”
他看了一眼脸色开始变化的雷镇守，补充道：“据我们估算，贵方舰队中，应有超过四成官兵的直系亲属或重要社会关系，目前仍居住在地狱道星各处聚居地，包括总枢控制区。他们，也会吸入孢子。想象一下，当您的士兵得知家乡的父母妻儿因为一场‘净化’轰炸，而将陷入长达一个月的、以泪洗面、甚至可能产生轻生念头的绝望情绪时……贵方的士气和舰队纪律，还能维持多久？”
“哦，对了，” 袁庆林仿佛才想起什么，又切换了一个小窗口，里面是公输鲁那张大脸，正对着镜头，用留声法器播放一段极其缓慢、低沉、哀婉的蘑菇生长延时摄影视频，配着他那荒腔走板的哼唱，“这是我院公输鲁院长友情提供的‘蘑菇安魂曲’与‘蘑菇生命礼赞’视频，已在尝试接入贵舰队公共通讯频道的娱乐子频道，希望能帮助贵方官兵提前适应一下未来一个月可能的主流艺术风格……虽然目前接入了，但信号好像不太稳定，有点卡……”
雷镇守的脸颊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身后一名将领忍不住低吼：“荒谬！无耻！竟以平民为质！”
“彼此彼此。” 陈云水淡淡接口，“贵方以轨道轰炸相威胁，生灵涂炭，难道就高尚了？我们只是确保，如果毁灭不可避免，那么承担痛苦和后果的，不应只有我们。这叫……公平。”
“蘑菇威慑……” 雷镇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确实没想到，对方手里还有这么一张恶心又棘手的“底牌”。全球性的情绪污染，对军心士气是毁灭性的，更会让他背上屠戮平民、甚至殃及己方人员亲属的恶名。这比直接对抗更让人难受。
谈判陷入了僵持。雷镇守显然在急速权衡利弊。韩逸梦与云璎珞则始终沉默，他们的“幻真混沌道域”在体内悄然运转，抵御着雷镇守身上那越来越浓的、属于其师尊天刑子的合道后期威压的丝丝余韵。在这等高压下，他们对自身道域的控制被迫臻至毫巅，对更高境界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也有了更模糊而真切的感应。同时，韩逸梦悄然引动道域核心那枚“星球意识密匙”，一丝微不可查的感应，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隐隐“触摸”到了深埋于地狱道星核心深处，那个庞大、冰冷、散发着毁灭与新生意蕴的复杂结构——归零矩阵。仅仅是感知到其存在，就让他神魂战栗，那是一种远超个人修为、足以重塑星球规则的恐怖伟力。
就在这微妙平衡的寂静时刻，一名舰桥参谋官匆匆走入，附在雷镇守耳边，低声急促汇报。雷镇守的脸色，在听到汇报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韩逸梦，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动：“你们……在永寂冰渊，究竟干了什么？！”
不等韩逸梦回答，他面前的操作台自动亮起，显示出一幅来自舰队深空探测阵列的最新图像。图像中，在遥远星系边缘的扭曲星云背景上，一片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不断蠕动变幻的、巨大的、令人望之生畏的“阴影”，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超越常规物理规律的速度，向着地狱道星的方向“滑”来！阴影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涟漪和扭曲。
“虚空噬界者母体……它真的被引来了……” 雷镇守的声音干涩。显然，总枢高层对“深渊呼唤”可能招致的后果有所预估，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目标如此明确。
几乎同时，一道闪烁着最高优先级加密符文的光芒，自他怀中一枚玉符中迸发。雷镇守神识一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微微颤抖。
那是指引，是来自总枢核心层的、超越了之前一切指令的、冰冷而决绝的最终密令：
“情况剧变，虚空母体确认。为防混沌污染样本扩散，引发跨星域灾难，授权‘裁决’舰队，立即执行‘最终净化预案Alpha’：不惜一切代价，启动‘归零矩阵’，在地狱道星被母体吞噬前，将其彻底销毁。密匙协同已授权，立即执行！”
雷镇守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但最终被军人的铁血与对那密令背后恐怖的遵从事所取代。他猛地拍案而起，眼中再无半分谈判余地，只剩下疯狂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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