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与血色交织的光柱将徐永刚的意识彻底吞没。没有预想中的痛苦、厮杀或诱惑,只有一阵奇异的、如同沉入最温暖平静水底的恍惚。当感知重新恢复,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洁净、一尘不染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建筑如同用尺子量过,高低完全一致,间距分毫不差,墙壁是统一的、没有任何瑕疵的银白色。天空是纯净的、不带一丝云翳的蔚蓝,一轮金日悬挂正中,阳光均匀洒落,不燥不寒。空气清新,没有任何异味,也没有风。街道上行人往来,他们身着样式统一、颜色素雅的衣袍,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标准。是的,标准,每个人嘴角上扬的弧度,眼中流露的平和,甚至眨眼的频率,都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没有嘈杂的叫卖,没有急促的脚步,没有孩童的嬉闹,没有情侣的私语。整个世界运行在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静谧秩序之中。甚至连树叶的摇曳、流水的潺潺,都遵循着固定的节奏与幅度。
这里是…天道星?不,比徐永刚记忆中的天道星主城更加…完美,更加…秩序井然。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熟悉、安心、乃至一丝欣慰的情绪,在徐永刚心底悄然滋生。这就是他穷尽一生所追求、所维护、所践行的“天道秩序”啊!万物各安其位,各行其道,有条不紊,无有纷争,无有混乱。这不正是理想中的世界吗?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一种“理应如此”的归属感油然而生。他迈开脚步,沿着街道前行。步伐不由自主地调整到与周围行人一致的频率与幅度。他发现,自己完全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前方路口左转,穿过中心广场,抵达“秩序监察司”…一切都铭刻在意识深处,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在“秩序监察司”前停下。这是一座更加宏伟、更加肃穆的银色建筑,门前的台阶纤尘不染。两名身着银色制式甲胄、面容如同玉石雕刻般完美的守卫,向他行了一个绝对标准的军礼,动作同步得如同镜像。徐永刚下意识地回礼,动作同样精准无误。
他走进大厅。厅内宽敞明亮,无数身着同样银袍的“同僚”正在各自的“位置”上处理“事务”。他们或翻阅着玉简,或操作着法阵,或彼此低声交谈,音调平稳,内容全是关于“流程优化”、“效率提升”、“异常归零”。没有争吵,没有懈怠,没有失误。
徐永刚走到属于自己的“典狱长办公间”。房间内的布置简洁到极致,一桌一椅一柜,所有物品摆放的角度、距离都遵循着某种隐秘的几何美感。他在桌前坐下,面前自动浮现出一面光幕,上面滚动着今日需要“审阅”与“核准”的“秩序报告”。内容无非是某某区域的灵力流转速率稳定在标准值正负百分之零点零一,某某灵兽种群的繁殖周期与计划完全吻合,某某修士的修为提升曲线符合预期模型…
他熟练地开始处理,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快速扫描、分析、做出“核准”或“微调”的指令。一切都流畅、高效、完美。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不变的秩序在静静流淌。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徐永刚处理报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目光再次扫过光幕上那些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据,扫过窗外那些永远保持匀速移动的行人,扫过房间里那恒定不变的光线与空气…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完美得…让人心底发毛。
他想起了嚎风峡谷中那些悍不畏死、但至少眼中有着鲜活恐惧与疯狂的掠食部族战士;想起了万兽城里那些粗野咆哮、大口喝酒、充满了生命躁动的驯兽师;甚至想起了那个总是惹麻烦、一脸痴迷研究药材的袁庆林,想起了那个莽撞冲动、却敢对着龙威嘶吼的李鑫隆…那些面孔,那些鲜活、混乱、充满缺陷与不确定性的“人”的面孔,与眼前这些完美、标准、如同精美瓷器般的“面孔”,渐渐重叠、对比。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试着集中精神,继续处理报告,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他看到两个行人“恰好”在路口相遇,他们同时停下,同时露出标准的微笑,同时开口,说出分毫不差、如同背诵般的问候语,然后同时侧身,以完全相同的步幅交错而过。
没有眼神的交流,没有情绪的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温度。
徐永刚的呼吸,第一次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紊乱。他强行压下那莫名的悸动,告诉自己,这就是秩序,这就是天道,混乱与不确定性才是需要净化的毒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节奏是标准的三短一长。
“进。” 徐永刚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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