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正院里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寒风刮过窗棂的呜咽声。屋里那点劣质炭火早已燃尽，只余下一室冰窖般的寒冷。沈琉璃却毫无睡意，就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她将一个小巧的、落满灰尘的妆奁捧到了床上。
这是她的全部“财产”了。
妆奁打开，里面零零落落放着几件首饰。与王府侧妃们满头珠翠相比，寒酸得可怜。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件件取出，在冰冷的薄被上摊开，借着微光，如同最精明的商人般，开始分类。
第一类，是几支做工极其精致、带有明显宫廷造办处印记的金簪和步摇。这是她大婚时，按制赏赐下来的。样式华丽繁复，分量也足，但沈琉璃只看了一眼，便将它们轻轻推到一边。
“这些，绝对不能动。” 她低声对小荷说，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宫造之物，一旦流出，极易被追查，等于自寻死路。
第二类，是几件玉质普通、样式简单的簪子和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母亲给的陪嫁。看着这些，沈琉璃眼神微黯，但随即被更坚毅的神色取代。她拿起一支成色最普通、毫无特色的青玉簪，摩挲着冰凉的玉身。
“这个，样式普通，玉质也寻常，不起眼，应该可以试试。”
第三类，是两三件萧绝“赏赐”下来的东西。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钗，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东西是好的，宝石耀眼，金子的成色也足，但风格却带着一股不属于她的、张扬的贵气，更像是……更像是赏给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宠物”的玩意儿。沈琉璃拿起那支红宝石金钗，指尖用力，竟生生将那颗不算小的红宝石从底座上抠了下来！金钗瞬间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金杆。
“这些，拆开卖。” 她冷静地说，“宝石和金托分开，目标小，不容易被认出原物。”
小荷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小姐此刻冷静分析的样子，带着一种让她心头发颤的决绝。
分类完毕，能动的，只有那支娘家带来的青玉簪，以及从赏赐首饰上拆下来的红宝石和几块小金疙瘩。这就是她们全部的希望。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出手。她们主仆二人是被严密看管的，根本无法亲自出府。
“小荷，”沈琉璃看向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眼神凝重，“只能靠你了。”
她仔细交代：“明日，你借口说我旧疾复发，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必须去城西的‘济世堂’才能买到。周管家若刁难，你就跪下哭求，说若我有个三长两短，王爷怪罪下来……”她顿了顿，语气冰冷，“他们虽不在意我的死活，但表面功夫总要做的，多半会放你出去。你拿了这支玉簪，不要去大当铺，找一家位置偏僻、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当铺，死当，换现银。记住，无论对方给多少，不要争执，速去速回，绝不能让人跟上！”
小荷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还是用力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第二天，小荷依计行事。果然，周管家听闻后，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大概觉得为了一个失宠的王妃特意阻拦个丫鬟没必要，反而惹麻烦，便挥挥手让她去了，只派了个小厮远远跟着，算是监视。
小荷心中惴惴，一路不敢回头，径直去了城西，七拐八绕，果然找到一家门面破旧的小当铺。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将怀里那支用旧帕子包着的青玉簪递上高高的柜台，声音发颤：“死……死当。”
柜台后的朝奉耷拉着眼皮，拿起簪子，对着光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懒洋洋地报了个极低的价钱。
小荷心里一沉，想起小姐的嘱咐，不敢争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一小袋沉甸甸的碎银子递了出来。小荷紧紧攥住，像攥着一团火，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她能感觉到那个监视的小厮在不远处跟着，心跳得像擂鼓，直到安全回到王府后院，才靠着墙壁，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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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荷将那一小袋还带着她体温的碎银子交到沈琉璃手上时，主仆二人都沉默了片刻。
银子不多，甚至有些少，但对于几乎一无所有的她们来说，这无疑是黑暗中看到的第一缕曙光，是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沈琉璃将银子倒在掌心，一颗颗，冰冷而坚硬。她仔细数了一遍，又拿出一块，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是真的。
她抬起眼，眼中没有欣喜，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慎重。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条旧腰带，拆开内衬的线脚，小心翼翼地将大部分碎银子塞了进去，然后重新缝好。腰带变得有些沉甸甸，贴在腰间，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剩下的几块更小的碎银和几串铜钱，她则放进了那个陪嫁妆奁的夹层里——那是她之前偷偷用簪子一点点抠开，又用浆糊勉强粘好的隐秘空间。
每一文钱，都藏得极其隐蔽。
每一文钱，都承载着自由的重量。
做完这一切，沈琉璃将藏好银子的腰带系回腰间，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冰凉，对一脸紧张的小荷露出一个极淡、却带着力量的微笑：
“别怕，这只是开始。”
窗外，依旧是高墙围困的四方天地。
但沈琉璃知道，她已经用这支不起眼的玉簪，为自己凿开了第一道缝隙。
尽管微弱，但光，已经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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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启动资金已到位，沈琉璃下一步将如何获取关键的“假死药”？那本医书上的记载是否可靠？神秘的老嬷嬷会再次出现并提供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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