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肇庆筒子楼,楼道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油烟、洗衣粉和生活气息的味道。这天傍晚,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突然打破了楼道的宁静,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庄建国攒私房钱的事,被李秀莲发现了。
庄建国蹲在自家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信封里装着他攒了大半年的五十块钱。这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买处理菜时多砍一毛钱的价,帮邻居修水管时偷偷留的五块钱工钱,甚至连烟都戒了,就为了攒点钱,给李秀莲买一件新棉袄。李秀莲的棉袄已经穿了三年,袖口磨破了,棉花也露了出来,庄建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想让她知道,怕她心疼钱。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露了馅。下午,李秀莲收拾房间时,在床底下的鞋盒里发现了这个信封。她拿着信封,气得浑身发抖,冲到门口,对着庄建国吼道:“庄建国!你告诉我,这钱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背着我攒私房钱!你是不是想给谁花?”
庄建国吓得一哆嗦,信封差点掉在地上。他站起身,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秀莲,你听我解释,这钱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李秀莲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家日子过得这么难,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竟然背着我攒私房钱!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买件新棉袄吗?”庄建国急了,大声说道,“你那件棉袄都破成什么样了,冬天那么冷,我看着心疼!”
“买棉袄?”李秀莲愣住了,随即又摇了摇头,“你骗人!买棉袄需要攒这么久吗?你肯定是想给自己买酒喝,或者给别的女人花!”
“我没有!”庄建国急得直跺脚,“我从来都不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攒这钱,就是为了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王桂香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林大强抱着胳膊,皱着眉头,像是在评判谁对谁错;吴文斌则推了推眼镜,想上前劝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庄建国被李秀莲说得百口莫辩,心里又急又委屈,他索性拿起信封,转身就往楼道尽头跑:“你不信我,我就把钱扔了!”
“你敢!”李秀莲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两人在楼道里你追我赶,庄建国跑在前头,李秀莲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楼道里的杂物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脚步声、争吵声、杂物倒塌的声音混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苏曼卿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拦住他们:“建国哥,秀莲姐,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曼卿,你别管!”庄建国气呼呼地说,“她根本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背着我攒私房钱,还有理了?”李秀莲也不甘示弱地喊道。
苏曼卿看着两人激动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她想了想,转身回自己家,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英文:“Dont quarrel.” 然后,她拿着纸条,走到庄建国和李秀莲面前,把纸条递给他们:“建国哥,秀莲姐,你们看看这个。”
庄建国和李秀莲愣住了,他们都不认识英文,疑惑地看着苏曼卿。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李秀莲不解地问。
“这是英文,意思是‘别吵了’。”苏曼卿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气,可争吵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伤了彼此的感情。建国哥攒钱是为了给你买棉袄,他也是一片好心;秀莲姐,你也是因为在乎这个家,才会生气。你们都是为了对方,为了这个家,何必吵成这样呢?”
庄建国和李秀莲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庄建国手里的信封微微颤抖着,他看着李秀莲,眼里充满了愧疚:“秀莲,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李秀莲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建国,我也对不起,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我不该不信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苏曼卿拿出纸巾,递给他们,“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和信任。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好好商量,不要再吵架了。”
庄建国点了点头,把信封递给李秀莲:“秀莲,这钱你拿着,明天我们就去商场,给你买件新棉袄。”
李秀莲接过信封,却又把它塞回给庄建国:“不用了,建国,这钱你留着吧,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别总想着我,你自己也该买件新衣服了。”
“不行,这钱必须给你买棉袄。”庄建国坚持道。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苏曼卿笑着说:“不如这样,你们用这钱买件棉袄,再买些菜,晚上我们三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好啊!”庄建国和李秀莲异口同声地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围观的邻居们也纷纷鼓起掌来,王桂香笑着说:“还是曼卿有办法,几句话就把这事儿解决了。”
林大强也点了点头:“是啊,夫妻之间,就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包容。”
吴文斌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曼卿,你这英文写得真不错,我都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劝架。”
苏曼卿笑了笑:“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沟通。英文只是一个引子,最重要的是他们心里还有彼此。”
傍晚的时候,庄建国的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菜香味。他用那五十块钱买了一件新棉袄,还给李秀莲买了些她爱吃的菜,又邀请了苏曼卿和吴文斌一家来吃饭。
李秀莲穿着新棉袄,坐在桌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庄建国看着她,心里也暖暖的。苏曼卿和吴文斌坐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里也充满了欣慰。
楼道里的争吵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欢声笑语。苏曼卿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明白,筒子楼里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只要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夫妻之间互相体谅,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味来。而那张小小的英文纸条,就像一颗石子,虽然微小,却在他们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珍惜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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