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吴文斌蜷缩在工棚角落的木板床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颧骨往下淌,浸湿了身下打补丁的被褥。他双手死死按着右下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部的剧痛,像有把钝刀在五脏六腑里搅动。
“文斌?你咋了?”林大强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玉米糊糊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手里的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热粥溅了一地白花花的浆糊。工棚里其他工友也被惊动了,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疼……肚子疼得厉害……”吴文斌咬着牙,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右……右边……”
林大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襟,只见吴文斌的右下腹已经微微隆起,用手轻轻一碰,吴文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浑身抽搐,疼得直咧嘴。“坏了,怕是阑尾炎!”旁边一个年长的工友突然开口,他年轻时在老家见过类似的病症,“这病可耽误不得,弄不好会穿孔的!”
这话一出,工棚里顿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在这荒郊野外的建筑工地,最近的医院也在三十里外的镇上,而且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外面还下着雪,别说没有交通工具,就算有,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也根本没法走。
“不能等!”林大强猛地站起身,黝黑的脸上满是决绝,“我背着他去医院!”
“大强,三十里地呢,还下着雪,你能行吗?”有人劝道。
“不行也得行!”林大强不容分说,蹲下身子,“文斌,上来,我背你!”
吴文斌想拒绝,可他实在疼得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林大强将他拦腰抱起,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林大强站起身,晃了晃,稳住身形,然后从墙角抄起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裹在吴文斌身上,“抓紧了,咱们走!”
雪越下越大,寒风像野兽一样嘶吼着。林大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陷进厚厚的积雪中,再拔出来时,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吴文斌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粗重的喘息,以及后背不断传来的颤抖,汗水顺着林大强的脖颈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衫,又在寒风中凝结成薄薄的冰碴。
“大强……放我下来……你别管我了……”吴文斌哽咽着说,他知道这样下去,林大强非被累死不可。
“闭嘴!”林大强低吼一声,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沙哑,“咱们是兄弟,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挺住,马上就到了!”
一路上,林大强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每一次摔倒,他都会下意识地将吴文斌往怀里揽,自己则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他的膝盖和手肘都被磨破了,渗出血迹,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暗红的印记,可他只是咬着牙,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那是镇医院的方向。林大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立刻爬起来,只觉得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骨头断了一样。
“大强!”吴文斌急得哭了出来。
林大强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喘着粗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医院灯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车灯的光束照亮了他们。
“是大强和文斌?你们怎么在这里?”自行车停下,骑车的人跳下来,正是庄建国。他是工地上的技术员,今晚因为要赶一份图纸,留在了镇上的临时办公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建国……文斌他……他阑尾炎犯了……”林大强看到庄建国,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背他去医院,可我……我腿动不了了……”
庄建国二话不说,先蹲下身查看了吴文斌的情况,又看了看林大强受伤的膝盖,眉头紧锁:“别慌,我先送文斌去医院,你在这里等我,我叫人来接你!”
说着,庄建国将自行车停在路边,背起吴文斌,就往医院跑去。林大强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庄建国看似文弱,可骨子里的韧劲,一点都不比他差。
镇医院的急诊室里,灯光惨白。医生经过检查,确诊吴文斌是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刻手术。可当护士拿着缴费单走进来,说需要预缴五十元手术费时,吴文斌和随后赶来的林大强都傻了眼。
五十元,对于他们这些在工地上干苦力的工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几十元,除去生活费和寄给家里的钱,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吴文斌摸遍了全身,只找出皱巴巴的几块钱,林大强也掏空了口袋,凑起来还不到十元。
“医生,能不能先做手术?钱我们一定会补上的!”林大强急得直跺脚。
“不行,医院有规定,必须先缴费才能手术。”医生无奈地说,“你们再想想办法,不然会耽误病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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