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庄建国就咬着牙说：“林叔，这事是我的错，我赔！”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今天刚发的两块钱津贴，他掏出来，放在柜台上：“我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我下个月从补贴里扣。”
林大强看着那两块钱，又看着庄建国通红的眼睛，心里软了下来。他知道庄建国的难处，也知道这小子不是故意的，就是年轻气盛，被人一激就上头了。
“算了算了。”林大强把钱推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钱不用你赔，下次注意点就行。做菜放盐，得有个分寸，少了没味儿，多了齁人，得慢慢琢磨。”
王桂香还想说什么，被林大强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
庄建国看着推回来的两块钱，心里更愧疚了，低着头说：“林叔，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明天多带点萝卜来，给客人免费做个萝卜汤，解解咸。”
林大强笑了：“这还差不多。行，明天你早点来，咱俩一起琢磨琢磨这放盐的门道。”
那天晚上，庄建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生怕吵醒爹娘。院子里的月光很亮，照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霜。他走到厨房，拿起那个粗陶的盐罐，看着里面雪白的盐粒，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想起王桂香的指责，想起林大强的宽容，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盐不要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哪有什么东西是不要钱的呢？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一粒盐都得省着吃。他的那句气话，不过是穷人家孩子的一点逞强罢了。
第二天一早，庄建国果然扛着半麻袋萝卜来了饭馆。萝卜是他从自家菜地里拔的，水灵灵的，带着泥土的清香。他和林大强一起，把萝卜切成丝，熬了一大锅萝卜汤，汤里只放了一点点盐，清清爽爽的。
客人们来吃饭的时候，林大强就给每个人端上一碗萝卜汤，笑着说：“昨天的菜有点咸，给大家赔个不是，这萝卜汤免费喝，解解腻。”
客人们喝着清甜的萝卜汤，都笑着说没事，有的还说：“大强饭馆就是实在，菜咸点没事，下饭！”
庄建国在后厨，看着客人们喝着萝卜汤的样子，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站在灶台前，看着林大强炒菜时放盐的样子——半勺盐，抖三抖，不多不少，正好。
他默默地记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做菜，再也不会手抖了。
初冬的风，依旧刮得紧，可饭馆里的炉火，却烧得旺旺的。菜香混着萝卜汤的清香，飘出铺子，飘在大旺镇的青石板路上，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面望上一眼。
庄建国看着那跳动的炉火，心里忽然亮堂起来。他知道，攒钱的路还很长，赔眼镜的事还得慢慢来，可日子就像这炉火，只要烧得旺，就总有暖起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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